第一章牛爷

　　要快乐，要自由！别忘了，不能忘；声音轻柔，好听，本能地就让人感到亲切，可是同时又模糊遥远，想认真分辨时，才发现甚至无法分清男女。

　　陈凡猛然惊醒，发现自己还在那个破烂小屋。

　　一个铜铃大眼，长着两个尖角的巨大怪物突然冲过来，冲他一声大哞。

　　普通人被这样一搞，恐怕会吓得不轻，毫不夸张地说，对面那怪物的体型，陈凡这种没有几两肉的少年一口最少三个。

　　陈凡居然不怕，不但不怕还伸出手来，轻松自如地摸了摸对方那个巨大无比的脑袋一把：“饿了？”

　　庞大的怪物点了点头，口水顿时就流了出来。

　　“没吃的，你能看见。”陈凡指了指自己的屋子，家徒四壁，空旷得蚂蚁都要饿死：“要不，对我有兴趣没有？”

　　对方比窗户还要大几分的脑袋瓜子顿时摇成了拨浪鼓，显然对陈凡这个没有二两肉的骨头架子，一点兴趣都无。

　　翻了个身，既然对方没兴趣，陈凡决定继续睡觉，天色还早，还能睡会。

　　巨大怪物急了，顿时鼓足中气，又是震耳欲聋的一声大哞！

　　陈凡触电般弹起，苦笑着捂紧了耳朵。

　　“你饿，我也饿，没吃的，也没力气出去找吃的。”少年陈凡有气无力地辩解。

　　“其实我真比你还饿，你看看，你看看，肋骨上面饿得都可以打鼓了。”

　　“不如按老规矩？继续睡？只要睡着，就不会饿了，真的，信我，睡到明早再看看情况！”陈凡试图做出最后的努力，可这个有气无力并且明显毫不负责的提议，自然是遭到牛的抗议和强烈不满，继续不依地把毛茸茸的大脑袋靠在少年的怀里亲热乱蹭。

　　牛不傻！因为陈凡昨天前天还有大前天都是这样说的！

　　“好了，好了。”少年被青角大力神牛搅得没法子，眼见实在没法睡了，只好爬了起来，慢悠悠地拍了拍自己实在没有几两肉的排骨，不过看那动作，对那张破床还是无比地留恋，随时可能躺回去。

　　“哞！”牛真的急了，对这个如此怠懒的主人感到太不满了，就算日子不好混，饭还是要吃的，就算没吃的，总要出去找的，总不能躺着等死的，再等下去，真的要饿死牛了，于是抗议性地把少年往门外拱了拱之余，顺便伸出长长的舌头，亲热地舔了舔少年的面颊。

　　好嘛，这下早上起来，洗脸的步骤都可以省了，少年陈凡哭笑不得地摸了摸一脸的口水，总算完全清醒了过来，幸好青角大力神牛虽然弱可好歹也是天生玄兽，因此口水不但没有什么异味，还稍微浓缩了一点天地中的玄力精华，带着少许的芬芳。

　　其实陈凡不是不想起来找食吃，只是起来找食对他来说是个特别痛苦的过程。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天妒英才，那个什么什么，造成陈凡目前这样尴尬状况的唯一原因，说起来很是荒谬，居然是一种病，一种非常奇怪谁都没听过的病。

　　饿病！

　　这种怪病，具体表现在陈凡无论吃多少，吃多好，都会在很短一段时间内消耗完毕，好像永远吃不饱那样，真是太诡异了！

　　得这种怪病的原因，陈凡自己也不知道，事实上，他连七岁之前的记忆都没有，好像石头里蹦出来那样，有记忆的第一天就和牛一起流落街头，除了大概知道当时自己好像就是六七岁的年纪，脑子还算好用之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哦，忘了提起，少年陈凡一开始就拥有的那头最低级青角大力神牛居然还是变异的，变异，可是一种万中无一的难得好事！

　　幸好是变异的，因为在这个到处都是玄兽的世界上，陈凡的这条一品青角大力神牛不过是无数玄兽中最普通的一种，一般来说，变异后好歹能有点特色，有些运气好的甚至还能一步登天！

　　陈凡身旁那头一品青角大力神牛确实也变异出了一点特色，至少从外表看起来，和普通青角大力神牛比较起来，无论体型，还是外表的神骏程度，陈凡的这条牛看起来都是远远超出，高大威猛，英俊潇洒，多少好词语加到一起都是难以形容，一个牛的身材足足有普通一个半同类那么大，威风凛凛，极度爷们，神骏无匹。

　　连这牛的外号，都叫做牛爷。

　　不过陈凡知道，这完全都是假象！

　　不错，变异后的牛爷更高大威猛，同时看似更加强壮了，可偏偏就是正常大力神牛最擅长的力量方面，它的力量居然还大幅地衰减了！变异成什么不好，居然成了个典型的样子货！

　　并且更糟糕的是，这货的食量没有随着力量的下降而削减，反倒随着体型的增大，不断提高；并且，食量比陈凡还大，也就算了，一头青角大力神牛比一个人吃得多一点，也不算什么，问题是吃饱后，竟然好像比身患怪病的陈凡饿得还快，这个就有点不能忍了。

　　连自己都养不活的少年陈凡，居然还要欲哭无泪地带着一个食量比自己还大饿得比自己还快的大爷找食吃，有多难？俗话说得好，养一个吃货难，养两个吃货，那是难上加难！

　　虽然把牛卖掉，换钱吃饱的想法不止一次在陈凡脑中出现过，特别是每天一大早天不亮，牛就把陈凡弄醒，哭着喊着要出去找食吃的时候，这个想法总是变得特别地冲动，充满了诱惑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陈凡却从来没有认真的打算这么干过！

　　或许是牛爷亲昵的动作，或许是每天早上那湿漉漉的舌头，或许是一个简单的词，相依为命，不如相濡以沫于江湖。

　　一大清早，陈凡瘦瘦高高的身子，和牛爷一起站在市场当中，有些焦急地等待着生意上门，很早很早以前，陈凡就开始做起这种帮人拉货赚钱的生意，因为一头青角大力神牛，牛背上的一个破袋子，这就是陈凡的全部家当，不做这种生意，还能做什么生意？如果不是很小的时候，就和牛爷干起这行弄点外快补贴，身患怪病的陈凡肯定在很早之前就饿死了。

　　清晨的薄雾当中，像陈凡这样一大早来到市场找活干的人虽然不多，可是也不少，稀稀拉拉总有几十个人，几十头各式各样的玄兽在那里，其中最多的自然就是一品大路货也就是牛爷的那些同类——青角大力神牛。

　　等活干的人不少，前来雇人的货主却是不多，毕竟现在还是一大清早呢，好不容易，混杂在人群中的陈凡觉得自己等得脖子都长了，远处市场门口才走过来一个胖子，身后还跟着一个随从。

　　看见有货主过来，这边等活干的人们，都是一阵地骚动！那胖子施施然走过来，一对眼珠子挑剔地在人群中挑挑拣拣着。

　　几十个焦急地等待着货主的人群当中，想要被这个货主选中，可不容易，可是那么多年下来，陈凡当然自有办法。

　　就在那胖子混不在意地路过陈凡和牛爷身前的时候，陈凡轻声对青角大力神牛说了句：“牛爷，全靠你了。”接着用尽全身力气地猛地一掐牛爷爷的大腿。

　　“哞！”青角大力神牛痛的眼泪都快出来了，自然是一声声嘶力竭的大叫。

　　路过身前的胖子被这声大吼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地就骂出口来：“大清早的，嚎什么？”接着目光很自然地就转移到陈凡和旁边这头青角大力神牛身上来，眼睛不禁一亮。

　　之前他粗粗看到陈凡一副没有多少肉的样子，就粗心地略过去没有仔细看，现在仔细一看，却发现这少年虽然体格瘦弱，可是身旁刚才狂吼的那头青角大力神牛，却是体貌不凡啊！身材高大，比其余青角大力神牛最少高了两个头，长了大半个身子，膘虽然不肥可是胜在看起来确实体壮，加上刚才那声震耳欲聋的大吼，更是显示出这头一品玄兽的彪悍威猛与不凡，一看就知道是把干活的好手！这样一看，胖子的眼光，就牢牢盯在牛爷身上，再也离不开了！确实，拉货这种东西，关键还是要看拉货的玄兽力气的大小嘛！在场那么多玄兽，这样仔细一看，看起来比牛爷彪悍威猛的，还真是没有！

　　胖子顿时收住了骂声，笑嘻嘻地走了上来，递给陈凡一根麦芽草（甜的，可以做零食咀嚼），满是讨好地指着牛爷说道：“小兄弟，这头青角大力神牛，变异的吧？”

　　陈凡无比自豪地点了点头，从鼻子里轻轻哼了声，也不回答，可那副表情，就是最好的回答，顺便快手快脚地接过麦芽草，一把扔进嘴巴里。倒不是他为人自傲，不屑回答胖子，而是真的饿得眼睛都绿了，一看见吃的，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胖子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朝着身后那个随从给了一个暗示的眼神。

　　接着转过身来，却是对着陈凡这样说道：“小兄弟，你这头牛不错，不过你自己，可是实在太瘦弱了点啊，也不知道能不能干活，这样吧，你开个价钱，要是合适，这批货就你拉了，要是不合适，我去找其余人，反正这里其余等着干活的人，还有很多嘛。”随从附和，就是，就是。

　　陈凡听了，也不还价，干脆利落地说道：“其他人开什么价，我就开什么价。”胖子一听，眼睛都亮了，这个少年，明显没有做过什么生意，看来是不知道自己那头牛的厉害，这回赚了，用最普通的价格，能够雇到这样神骏的一头青角大力神牛，爽！

　　于是这笔生意，就这样轻易定了下来。

　　在周围人等羡慕的目光中，陈凡微笑地拉着青角大力神牛跟着胖子离开。市场外面，早有一车货等在那里，胖子简单交代了这批东西拉到哪里之类的话语，接着就心满意足地离开。

　　走出了很远，仍然能够依稀听到胖子用一副自豪的语气，跟身后的随从大声地夸耀：“你看，我一眼就看出这头青角大力神牛，绝对不是一般的路边地摊货，看看，这体格，这吼声劲头，干起活来，一头牛，最少就要顶两头。”

　　“学着点，根据我的老经验，雇人，不，雇牛，就要雇这样的牛！”胖子自信无比地夸耀道，身边的那个随从，也是信服地点了点头。

　　陈凡心中暗笑，却是慢悠悠地将车挂在了青角大力神牛的身上，接着一人一牛，同时精神振奋无比地昂首大步离开。

　　直到远远离开众人的视线，青角大力神牛才一个踉跄，哞哞地委屈叫了几声，可怜右边那个蹄髈，刚才都被陈凡一下扭得现在走路都有些不太利索了。

　　陈凡微有愧疚，轻声安慰道：“牛爷，苦了你了，一会赚钱了，给你买好吃的。”

　　青角大力神牛眼泪汪汪地点了点头，生活就是这样啊，这年头，为了口饭吃，大家都不容易呢。它其实也是非常理解陈凡，不这样做，怎么找得到活干，没有活干，怎么有饭吃呢。

　　前面说过，牛爷爷就是个样子货，真正的力气，远远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地强大。

　　所以陈凡出此下策，也真的是没有办法，不用点古怪，将其余人注意力吸引过来，如果人家认死理，认真比较拉货的能力，力气，陈凡这一人一牛等到饿死，都不会有人来雇他们。

　　现在人家觉得赚了便宜，心情很好，又有了面子，就不会来计较这点小事，当然不会来认真研究牛爷的拉货能力，到底怎样了。

　　那些货主们啊，永远都想花同样的钱，雇佣到更厉害的玄兽牛！

　　陈凡也正是利用了这点，所以才能总是找到活干。

　　陈凡和青角大力神牛，只要在开头那段路走快一点，离开众人视线后，就可以放松，反正只是拉货嘛，能在规定时间内拉到目的地，就算完成任务。

　　一人一牛，拉着车，慢悠悠地走在道路上，速度只有正常一品青角大力神牛的不到一半。

　　这是青林区外围的地带，青林区虽然是人类社会最近百年来才开垦出来的新区，可经过百年的经营，总体来说还是安全了很多。胖子的要求是把这批货送到附近一个小镇，这路线陈凡和牛爷爷经常走，很安全，不会遇到危险的玄兽或者别的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据说百年前，人类刚刚来到这一区域的时候，附近可不是这样的情况，周围到处都是危险的二三品阶玄兽，甚至还有更加危险可怕的四品玄兽出没，那些可怕的妖，或者魔，还有其余危险恐怖的异族，也不知道有多少。

　　那个时候，听说稍稍离开人类密集居住区域运货都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必须要聘请高阶的玄者护送，就算那样，还是经常有人货同时失踪的惨剧出现，可不能像陈凡和牛爷现在这样地悠闲自在。

　　少年陈凡现在根本都还不是玄者，连最低品阶的玄士水准都没有，牛爷爷也是个实力远远逊色于外表的样子货，这种组合，在别人看来，随便来个攻击性强点的一品玄兽就能把他们轻松干掉，放在从前，给那些高阶攻击性玄兽填牙缝都不够，可是现在时代不同了，光天化日之下，他们这种废材组合，居然就敢这样轻松加愉快地跑出去拉货了。

　　全靠了当年那些新区开拓者们，有了那些高阶玄者们的浴血奋战，才有陈凡和牛爷相对安全的今天；所以社会当中，玄者们受到众人的一致尊重，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条早已走熟的道路上，陈凡和牛爷爷唯一会遇到的一个困难就是半路经过的一个茂密树林，不是这个树林中有什么危险，而是树林中央位置，有一道山岗。

　　虽然不过区区一车货，可牛爷这个样子货，想要把车拉过这道山岗，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每次一到这个稍微有点倾斜度的坡上，牛爷顿时就老态毕露，错，这样青春永驻，看起来这样强壮的牛爷，怎么可能拉不动这么点货过这个小坡？可是牛爷眼泪汪汪地告诉大家，它就是过不去了。没法子啊，牛爷看起来虽然强壮，身体确实也很青春，吃饭倍棒，睡觉倍香，可就是在普通青角大力神牛引以为傲的力气上面，不是它的特长啊，牛爷也不想这样的，可是这是变异！它也不想变异成这样的啊，可天意弄人！这就是残酷的事实，它只是一头区区一品玄兽牛，又能怎么办呢？

　　老牛拉破车，龟速前进，用在这个时候的陈凡和牛爷身上，就是最好的形容词。

　　每走几步，牛爷就是一阵牛喘，接着用可怜巴巴的目光，看向陈凡。

　　这时可不是心软的时候，少年陈凡眼睛都不眨，用充满鼓励满是信任的目光，回望过去：“牛爷，加油，你行的！我相信你，一定行的。”语中的含义自然是，行也要行，不行也要行，不然，还能怎样？难道，您高大威猛英俊潇洒青春永驻的牛爷都不行，总不能指望浑身上下，瘦得只有二两排骨的陈凡我上吧？

　　真不行了，牛爷看似健壮无比的四个小蹄子，都开始发抖！

　　陈凡见状，忙坚定无比地一挥手，道：“至少，牛爷你要坚持到那棵小树那里，昨天拉着那车货，都超过了那棵小树不少距离呢，每天要加强！就算自己跟自己比，今天也不能比昨天差。”陈凡这话，当然是稍微有点夸张，昨天牛爷拉货走这条路的时候，离那棵树还有蛮远，就已经不行了。

　　话音未落，眼看就要到达那棵小树前面的不远处，牛爷一声哀哞，接着就摧金山，倒玉柱地瘫软了下来，庞大的身躯瘫软在路上，就像一座小山，两个大鼻孔呼呼地喷着气，眼看就是一分一毫，也前进不了了。

　　可是陈凡下了车，走到了牛爷的身前，居然还有心情比划了一下距离。

　　不错，比昨天有进步，看来牛爷的身上，还是有潜力可挖的嘛，这个时候，陈凡不但毫不担心，甚至犹自有些没良心地想着这些，难道他不知道，没了牛爷，这车货肯定拉不过这道山岗吗？

　　不过他看起来没有半点担心，当然是有理由的。

　　因为就像平时过这道小坡一样，关键时候，牛爷总是不行，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太多次了；所以陈凡早已有了足够的经验！

　　每次拉货到最后越过这个小坡的关键时刻，还是要看陈凡的。

　　什么？那么陡的一个坡，身高体壮的一品玄兽青角大力神牛爷爷出动拉货都不行，竟然要靠陈凡这个身上没有二两肉瘦弱少年？有没有搞错？

　　没有搞错。

　　不错，陈凡是很瘦弱，除此之外人也很倒霉，身上还有怪病，总是医不好，使得肚子饿得永远吃不饱，身体也发育得不好，似乎陷入到了一个恶性循环的地步，可是不得不说，很多时候，老天爷还是公平的，陈凡在运气这么糟糕的同时，他的身体里面，其实还隐藏着一个惊人的秘密。

　　这个秘密就是……

　　嘿，陈凡走到牛爷爷的身旁，猛地一用力，竟然把膘不肥可体确实很壮的牛爷单手举了起来，一把扔到了后面的货车上，接着走到车的前面，双手又是猛地一用力，嘿地一声，竟然把整车货，连同牛爷这样庞大无比的一头青角大力神牛，就这样给举了起来。

　　接着有些艰难地，面有菜色，看起来瘦弱无比，似乎随时可能倒毙街头，被所有人都看不起的少年，居然就这样坚强地举着这一辆车，一头青角大力神牛，朝着坡顶那个关键的位置，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风透过陈凡那破烂的衣服，吹拂着那瘦弱得没有二两肉的胸膛，瘦弱的少年口中，甚至犹有余力兴致勃勃地哼着一首最近很是流行的小调，那捕风的汉子，才是真正的男人，肩头可以扛起天空，胸膛宽厚似大地！

　　这腔调，这场景，这种诡异的感觉，如果第一次见到，恐怕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会认为，妈呀，这该不会是大白天见鬼了吧？

　　这，就是隐藏在陈凡身体内的第一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