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高挂，战王府内。
女人一身薄纱红衣，满屋喜红。
丫鬟刚才端来了两杯酒，只看了沈柠汐一眼，就快速红着脸退了出去。
沈柠汐一笑，看着眼前的合卺酒，眼底风情一片。
与凤让尘成婚多年，至今没有圆房，刚开始是她不肯，堂堂驰骋沙场，受万人敬仰的九皇子，战神王爷毫无怨言，也从不强迫。
她何曾不懂他的情深，可是她不能……
重生一世，她满脑子都是复仇，上辈子全家因她惨死，她无能，无力，无依。醒来后，她一心只想让全家人脱离之前的命运轨迹，利用凤让尘，嫁给凤让尘，用他这战神的滔天权势，终于护住了家人，也算无憾。
可她也知道，这一路走来，伤了凤让尘多少次，想起他昨夜猩红双眼质问她的眼神，沈柠汐竟然没忍住轻笑出声。
傻子。
真的是天下最大的傻子。
笑着笑着她就哭了，凝脂肌肤划过两道愧疚心疼的清泪。
“还没睡？”
凤让尘推门而入，他们夫妻虽然不同床，却在凤让尘的坚持下一直在一个屋里。
本身清冷自持的双眼，在看到沈柠汐的瞬间猛然收缩，随即眸色变得幽深，透着难以克制的念头。
“凤让尘，洞房夜当晚打翻的那杯合卺酒，今天还你。”
她笑盈盈的望向他，双眼朦胧，丝滑的绸缎睡袍一侧从肩头滑落。
凤让尘呼吸变沉，胸腔翻涌的冲动异常凶猛，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那杯是我的……”她看着他放下酒杯拿起另一杯，声音还没出完，口就被封住。
浓烈的酒意汹涌，凤让尘打横将她抱起，向着床边走去。
……
红罗帐暖，吟了许久。
后半夜，原本早已筋疲力竭、陷入熟睡的沈柠汐缓缓睁开眼睛，眸底一片清明。
身侧俊如神祇般的男人还在沉睡。
她坐起身，轻轻抚上了他的面容，眼里一片疼惜。
她呢喃低语：“我前世愚蠢瞎了眼，爱错了男人，被背叛欺骗，全家被我拖累。
大哥被万箭穿心，
二姐身首异处，
三姐的清白被毁，
三哥被处以宫刑。
爹娘被斩首示众，
他们死不瞑目。”
“这一世，我对得住他们，却……又负了你。”
沈柠汐俯身吻住了他：“复仇的最后一步即将尘埃落定，我此生有愧于你，却没什么可以补偿你，只能将自己给了你。”
她将一纸和离书放在桌上，悄无声息的离开。
男人睁开了眼睛，阴沉冷戾的撕碎了和离书，起身跟了出去。
断崖边，尸横遍野，血腥弥漫。
沈柠汐撑着最后一口，手持长剑，刺穿眼前人的心脏。
“终于结束了……”血溅在她的脸上，衬得她妖魅而悲壮。
可不曾想到，尸堆中有仇人还活着，暗中拉弓，朝沈柠汐猛得射去一箭。
沈柠汐耗尽了全部的力量，即便她觉察到，却也来不及躲避。
咻——
长箭划破空气。
“汐儿！”
下一秒，长箭被斩落在地，黑影笼罩，她被人猛的抱进怀里，熟悉的气息瞬间将她包围。
沈柠汐意识已经不清，模糊的视线中，隐约能看见男人冷硬的面容轮廓。
男人的双眼赤红：“撑住，我带你回去。”
“殿下，来不及了，我中了北承国的蛊毒，早已深入骨髓，侵蚀肺腑，无药可解。”沈柠汐苍凉的笑了笑，声音越发虚弱，“殿下，今生，是我对你不住。“
男人声音颤抖：“沈柠汐，我不原谅你，除非你撑住！你的命是本王的！没有本王的允许，本王不准你死！”
可怀里的女人，却一点点软了下去。
男人垂眸凝视，不言不语，宽阔伟岸的身躯伫立在断崖之上，被巨大的哀愁吞噬湮灭。
死去的沈柠汐看不见他布满血丝的双眼，也感受不到他遍布四肢百骸的痛苦。
在她消亡的那一瞬，他眼里的光也随之熄灭。
她死了，这世上便再无留恋。
男人抱着她逐渐冰冷的尸体，一跃而下，坠入沉渊。
苍穹之下，归于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
吵闹喧嚣再次响起。
沈柠汐如宿醉一般头疼欲裂。
“九皇子是你能得罪的吗？你还嫌给我们沈家丢脸丢的不够吗？刚才正厅之上多少双眼睛看着？沈柠汐，给我跪正了！”
一脚朝沈柠汐的肩膀上踹来。
原本跪坐在地上的沈柠汐冷不丁的朝旁边摔去，双手下意识的撑在地上。
她愣了一瞬，随即愕然抬头，露出了那张五官精巧，眼神灵动的面容。
眼前是一张张怀念的面孔，耳旁是一句句熟悉的话语。
肩膀上和掌心里的疼痛提醒她，这并不是梦。
她再一次……
重生了。
沈柠汐有之前一次重生的经验，这次，她压下了心里翻涌起伏的情绪，在瞬间就冷静下来，迅速打量四周。
蓦的，她掌握了当下情况。
与她所想的一样。
她看见嫡出四姐走了出来，替她说话：“爹，你知道她的性格向来如此。何必与她置气呢？贵客们已经看了笑话，得想法子赶紧招待贵客们，千万别冷落了他们。至于五妹这边……”
四姐沈诗雪顿了顿，朝沈柠汐挤了挤眼睛，接着说道，“爹，我帮你看着她吧。”
沈柠汐若有所思的对上了她的眼睛，隐晦不明。
这位嫡出的四姐不是个好东西，这点毋庸置疑。
表面上，沈诗雪愿意和她玩，实则一直在坑害利用她，看她这个庶女的笑话罢了。
沈柠汐浓密卷翘的微垂，遮住眼底的森冷。
再次抬眸时，她看向沈诗雪的眼神一片单纯和感激。
待屋子里的人匆忙离开后，只剩下她们姐妹俩。
沈诗雪装模作样的朝外面伸头张望，等人都看不见之后，折回来告诉她：“小五，九皇子被你泼了水之后，已经换了身衣服，就在你大哥的院子里。之后你要怎么做，我就不管你了，也会替你保密。小五，你看，四姐待你好吧？”
这句话暗示的意味极强。
皇上赐婚，沈柠汐是九皇子凤让尘的未婚妻。
可沈柠汐讨厌憎恶凤让尘，却爱慕那位儒雅风度的北承国的质子，也是满城皆知的事。
沈诗雪又岂会不知？
凤让尘今日刚踏进沈府之时，在沈诗雪的怂恿撺掇之下，沈柠汐脑袋一热，泼了他一身冷水。
不仅让这位身份尊贵的九皇子在众多贵宾面前丢了脸，沈家也因为她这鲁莽的行为颜面扫地，她这才被罚跪训斥，还挨了一脚，肩膀到现在都疼。
沈柠汐在心里冷笑。
这是待她好？
现在沈诗雪又故意说出凤让尘的行踪，还把她放出去，不就是想再看她闯祸捅娄子吗？
沈柠汐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这位“好”四姐，扯了下嘴角，笑道：“嗯呢，四姐，你待我真的太好了。你放心，今日之事我记下了，改明儿一定送你一份大礼和你道谢！”
“大礼”这两个字，沈柠汐特地加重了语气。
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沈诗雪真以为沈柠汐打算送礼物给她，眼底闪过贪到便宜的得意，还有对她愚蠢的讥笑。
“行了，赶紧去找九皇子吧。等他出现在众人面前，你就没机会教训他了。”沈诗雪虚情假意的催促她。
实则，她在心里骂了一句：蠢货。
被她卖了还帮她数钱，这个庶出的五妹还真是个蠢东西。
沈柠汐一刻都没耽搁，立马提着裙子转身跑出去。
她迫切的想要去见凤让尘。
眼下没有什么比她去见未婚夫更重要的事了！
凤让尘，凤让尘……
沈柠汐在心里一遍一遍叫着他的名字，光是想到他，眼睛就开始发酸，心潮澎湃。
沈诗雪站在原地，嘴角挂着轻蔑的嘲笑。
她偏过头，吩咐丫鬟：“去，想办法把府上所有人都叫过去，让诸位贵客们再看一次蠢东西的笑话。”
“是，四小姐，奴婢这就去。”
章节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