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姿听了这句话，再也绷不住，紧紧抱住了那个骨瓷坛子，放声大哭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好像从小都没有这样哭过。

　　男人淡淡地站在桌前，没有出言安慰，也没有不耐烦的表情。

　　“林小姐······”

　　“我爸爸······我爸他到底是怎么死的？”林姿打断了他的话，哭得头都痛了，也想通了很多事，看出了很多问题。

　　他皱了皱眉，似乎是没想到林姿会突然发难。

　　男人淡淡地说，“林小姐，我以为我在电话里，说得很清楚了。林修他昨天在浴室洗澡的时候······”

　　“你闭嘴。”林姿冷冷地抬头看着他，“如果你仍然坚持这个没办法自圆其说的说法，我会找律师，起诉你，起诉你们监狱。”

　　男人愣了愣，这个他从来也没有放在眼里的女人，竟然能散发出这样强大的气场。

　　“林小姐，如果这样做你会心里舒服一点，这是你的权利。”男人仍是淡淡的语气，很明显，他虽然有点震惊，但并不害怕。

　　“其实林小姐，与其去做这么多无用功的事，倒不如，好好地······”

　　林姿冷笑着，打断了男人的话，她知道，他这番话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职责范畴，是好心，但是她心里，根本就不可能安稳得下来，“好好地什么？现在是我爸爸死了！？不明不白地死在你们监狱！”

　　“他只是经济罪犯，不是死刑犯。根本就不需要多少时间，就能离开这里了。可是为什么？失足摔倒？他还是身强力壮的年纪，怎么可能会！怎么可能！还有！我爸爸的遗体呢，为什么不等我来处理他的身后事，为什么！？”

　　林姿疯狂地喊着，理智，一点一点从她的身体里被抽离，这一切都太奇怪了，所有的事，都是根本就说不清楚的。

　　但是眼前的男人，仍然是一脸的淡定，甚至，神色里，有一抹林姿看不出的情绪。

　　这个眼神，让林姿脑子更乱了，全都不对，这些事太奇怪了，可是，究竟是哪里不对！？

　　她紧紧抓住了男人的衣领，就好像，一个疯女人。

　　是的，过去的林姿，一直都是大方得体的，哪怕是为了宸宸最辛苦的那几年，也是谦和温顺的。

　　这一刻，她所有的理智都没有，只剩下了疯狂。

　　就好像是，一条鱼被人从水里扔到了案板上，却迟迟没有下刀，任由鱼儿在案板上跳跃甩尾。

　　知道会死，并不是最可怕的。最让人绝望的，是那把悬在头顶，不知道何时才会落下的刀。

　　林修的死，就像一根导火索，点燃了林姿的崩溃。

　　“为什么！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连他的命都容不下！”林姿叫着，疯狂地大哭。

　　她只觉得脑子空空的，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林姿。”

　　林姿听到这个声音，整个人一震，被人拉进了怀里。

　　陆言。

　　他的声音，他的怀抱······

　　林姿整个人都僵住了，一动也不敢动。

　　陆言竟然······温柔地抱着她。

　　“林姿，别闹了。”陆言的声音，很轻。

　　在林姿的记忆里，从她嫁给陆言开始，他从来没有这么温柔和她说话过。

　　“陆言，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林姿惊讶自己语气里的冰冷，和怀疑。

　　不是她多想，在这种时候，陆言出现在这里，让林姿没办法不多想。

　　林姿挣开了陆言的怀抱，抬头看着他，眼里尽是冷漠，“我是林修的联系人，你呢，是我的联系人吗？”

　　她顿了顿，笑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陆言出现之后，一切都好像串联起来了。

　　他出现在这里，绝不是巧合。

　　解决他，要干净。他在这里，可能来得比自己还要早一些，是想要亲眼看看，是不是干净······

　　原来，这才是沈碧薇的目的。林姿笑着，把眼泪一点一点搽干净。

　　她知道，她早就知道，林修入狱，林家出事，和陆言撇不开关系。

　　所以她让林姿来这里，来见林修，找出真相。

　　比起沈碧薇，陆言更快，更绝。

　　杀人，处理尸体，的确是，干净，利落。

　　“陆言，你真的这么恨我，恨我爸，恨林家吗？”林姿抬头看着陆言，听着自己的笑声，都觉得歇斯底里。

　　她拼命忍耐。从那种让她想吐的婚礼开始，她都忍住了。

　　不去质问陆言，他究竟都做了什么！不敢问，怕他真的狠心看着宸宸去死，更不想问，怕答案，会让自己彻底崩溃。

　　今时今日，林姿只恨自己，当年为什么非要嫁给陆言！

　　“我恨你。”

　　这三个字，是林姿咬着牙，从牙缝里，漏出来的字眼。每一个字，都是她对陆言，最深沉的爱和最绝望的恨。

　　陆言微微皱眉，神色看起来淡淡的，让人根本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抬头看了一眼工作人员，“希望你能体会陆太太的心情，麻烦你们了。”

　　听了陆言的话，助理立刻上前拿起了桌上林修的遗物，签了字，手续，便办妥了。

　　林姿漠然地看着这三个男人，呵，一条人命，就这样轻易的，办妥了。

　　她没有忽略，陆言叫她，陆太太。

　　呵。

　　原来他亲眼所见完没有走，又这样温柔地对她，都是因为，她还是名义上的陆太太。

　　她仍然代表着陆家的脸面！

　　脸面。林姿疯狂地笑着，陆言连命都不给她留了，还要什么脸面！

　　林姿疯了一样，紧紧地抱着林修的骨灰坛，退到了门口，看着屋子里的所有人，“你们草菅人命，不把犯人的命当命，我一定会找律师来的！买凶杀人的，纵容包庇的，一个也跑不了！”

　　撕心裂肺地喊出这一句，林姿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猛烈的撕扯感。

　　在失去意识之前，她最后见到的，是陆言越来越靠近的，脸······

　　闭上了眼睛，林姿感觉自己越来越轻，四周都是白光笼罩着，睁不开眼睛，耳边似乎是陆言的声音，却听不清他究竟在说什么。

　　林姿拼命地伸手想要去抓，抓到的，都是虚无。

　　“陆言！”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姿挣扎着起来，眼前，是一个陌生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