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就是一碗清的能照人的杂粮粥,一勺子下去,轻飘飘几颗杂粮粒。
沈相宜懵了一下,接着从李婆子手里分到了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野菜团子,颜色看着就很没食欲,吃着……剌嗓子。
李元宝有了香喷喷的蛋花汤,难得在早饭的时候没作妖,至于李家的男人们都不在,由李老爹带头,拎着李大力、李二牛和李三田出去打短工了。
现在是农闲时候,李婆子秉承着人要是一时犯懒就会一直犯懒的说法,将家里的男劳力通通打发出去了。
不过沈相宜却是知道今天晚上家里的男劳力都会回来了,要不然就凭着家里几个女人,也没人敢去抛尸不是。
李求弟很懂事,吃饭的时候一直啃着自己的野菜团子,即便食物的香味就萦绕在自己鼻尖。但是二房家的就有些闹腾,不过以李婆子出手镇压为结束。
吃完了饭,沈相宜一声招呼,四朵金花齐齐站起身。
这齐刷刷的动作吓得众人一抖,还没等李婆子发话,原身的娘就迫不及待开骂了,“要吓死老娘不是,一群赔钱货,没吃过好东西怎么的?就缺那两口果子?”
李婆子本想骂的,可一听赵氏的话心里就不乐意了,这果子是采来给她的金孙儿吃的,这话说谁呢?
“闭嘴!就你话多,闲得吃饱撑的没事骂孩子不如把碗筷洗了!我们老李家是造了什么孽了,娶得媳妇儿一个两个都是懒婆娘!”
赵氏一懵,以前自己骂完之后,娘都用那种赞许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咋、咋今儿不好使了。
沈相宜低下头,掩盖住眼眸中的冷,你瞧瞧,这还是亲生的娘,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有多大仇多大怨呢!
“娘……”赵氏讪讪的,看着李婆子虎着脸到底没敢出声,只默默的将碗筷全收拾了。
沈相宜背上背篓,带着三个妹妹出门,一路上,三姐妹就跟在梦里一样。
李盼弟不敢置信的,“姐,咱们今儿居然没挨骂!”
李求弟:“也没挨打!”
沈相宜轻笑一声,“走,带你们找好吃的去!”
经过早上这一出,小姐妹仨心情巨好,一路上叽叽喳喳的。
沈相宜却没那么轻松,古代孝道至上,尤其是蒙昧,尚未开化的乡下,更是以家族为根基,沈相宜要是敢做点出格的事儿都不用官府,族里就能决定她的生死。
族老年纪都大了,对孝道更为看重,就怕自己老了子孙不管不顾。
所以,沈相宜今天敢搞事儿,李婆子明儿就敢把她弄到族里安个不孝的名声弄死。
于李家而言,连一个瘸了腿的板凳都比一个丫头片子值钱。
所以弄死个把俩丫头片子,李婆子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沈相宜想要保全自家的金花们,压根不能指望爹娘,只能增加自身的**。
比如……
“姐,青山到了。”
沈相宜抬头,笑眯眯的对着妹妹道:“走,咱们去找好吃的!”
说完率先牵着李求弟的小手上山,循着记忆来到了野山参的位置时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李求弟气喘吁吁的,不住拿着干巴巴的小手抹着汗,“姐,还没到吗?”
李盼弟想的就多了,“姐,你是不是记错地方了?”
说着忧心忡忡的四下张望,“要是带不回野果子的话,今儿一顿打是躲不掉了。”
一说到打,金花们齐刷刷抖了抖,无他,那蒲扇似的巴掌落在身上实在是太疼了!
沈相宜安抚道:“不会让你们挨打的。”
金花们稍安定了些,没法子,李招娣虽然也生活在李家的底层,可爹不疼娘不爱的金花们仍旧把大姐当成了希望。
沈相宜松开李求弟的小手,手指结印,轻轻掐了个诀,木灵力倏忽消失。
她蹲下身子将野山参挖出来。
姿态大大方方的,一点掩饰都没有,毕竟在座的全是小可怜,连精细白面都没吃过,何况是野山参这么珍贵的东西。
将带着泥土的野山参随手丢进背篓里,她抬脚带着妹妹往林子里去,那里应该有一颗山楂树和板栗树,再有的就是一些不知名的红果子,味道酸酸甜甜的,附近的小孩子们都喜欢,要不是这儿地处偏僻的话,恐怕是等不到李招娣发现就被分食殆尽了。
看见了东西,金花们齐齐松了口气,欢呼着去摘红果子,就连李求弟都松开了沈相宜的手,伸手去摘果子。
妹妹们都有事情做,沈相宜分了一丝神关注着妹妹,就循着木灵力消失的地儿找了过去。
扒开眼前的草丛,里头卧着一窝莹白的蛋,沈相宜笑笑,将蛋一窝端了。
揣回去九颗鸡蛋,以及一只捆了腿的兔子。
望着妹妹们震惊的眼神,沈相宜笑眯眯的,“今天加餐!”
金花们欢呼一声,丢了果子全眼巴巴的跟着沈相宜屁股后面。
这边没有溪水没法子处理血水,就算是沈相宜心大不在乎这个,可一群小豆丁在森林里吃荤食,浓重的血腥味万一引来野狼什么的,那就是团灭的命。
看着已经铺了一层的野果子,已经盼弟背篓里捡的板栗和山楂,沈相宜觉得差不多了。
招呼着金花们寻找溪水,就舍了这个地方。
过了大约一刻钟,眼前便出现一条小溪。
来弟和盼弟负责生火找柴,沈相宜就负责剥皮,没有趁手的工具就捡了轻薄的石片当成刀,剥掉了皮就将皮子往溪水里一丢,紧接着又开始处理内脏,李求弟没见过这个,流着口水不住的问。
“姐姐,这个是什么呀?”
“姐姐,这个好吃吗?”
“姐姐……”
一边说一边将洗得干净红果子塞进沈相宜嘴里。
没人笑话求弟,姐妹四人从小到大吃的肉,加起来一个巴掌都数的清。
果子酸酸甜甜,一路甜到了沈相宜心坎儿里,她想起自己的上辈子,尔虞我诈,为了一口面包都能坑死一个人。
人与人相处的时候都恨不得戴上一层又一层的面具,她已经想不起来上一个关心自己的人是谁了。
手脚麻溜的将兔子放在火上烤着,转头又把鸡蛋埋在了草木灰里,估摸着不会把壳一下子烧炸之后,沈相宜把鸡蛋丢进火堆,闻着兔子香味,姐妹四人只觉得抓心挠肝的疼。
“姐姐姐,好了没!”
盼弟最沉不住气,叠声叫唤,来弟还算是沉稳,只是细看就能发现她眼珠子一错不错的盯着兔子,都快冒绿光了,最乖的反倒是求弟,小小的一团依偎在沈相宜怀里,眼巴巴的吞着口水还不忘给她红果子吃。
鸡蛋先熟了,沈相宜眼疾手快伸出树杈子就抄出来,姐妹四人垫了垫肚子才吸着口水等兔子烤熟。
没法子,沈相宜也不想那么丢人,可她们实在是太缺肉了,肚子里一点油水都没有。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沈相宜有琢磨过往后的日子该怎么办。
首先得改变四朵金花在家里的家庭地位,要靠李婆子和原身的亲爹娘良心发现的话……那基本上沈相宜可以带着妹妹们先把脖子洗干净了等死。
还是要靠利益,青山延绵不绝,里头的物种多样性很有保证,就在来时的路上就看见了不少草药,由于人迹罕至,草药长得一片接着一片,十分茂盛。
就比如刚刚瞧见的金银花,清热解毒降血脂,若是采来卖到镇上就是一笔收入,经年累月下来就很是可观。
只要在家里立得住,她就有法子把妹妹们将来的日子安排妥当,她打打杀杀那么多年,早就腻了,若是能有温和些的解决方法,她也不想动手。
心里稍有思路就听见盼弟嚷嚷着烤熟了烤熟了。
沈相宜抽回思绪,取下烤兔,熟练的往兔子上撒盐。
盐是早上烧水的时候顺的,这趟出来就是带着妹妹们打牙祭的,没有别的调料可以忍,没有盐的肉吃起来没滋没味的。
待兔肉稍凉,姐妹四人齐齐开动,吃的满嘴流油。
一只小兔子,剥皮扒骨之后肉也就那么些,只是姐妹四人都吃的十分满足。
清洗好手脸,就地掩埋了兔骨,沈相宜带着妹妹们循着原路返回,路过那片金银花丛的时候,沈相宜搁下背篓采摘金银花。
妹妹们虽有不解,可也帮着采摘,“姐,这东西拿回去不顶吃不顶喝的,咱奶会骂人的吧。”
“这叫金银花,能卖钱的。”
“卖钱!”盼弟惊呼一声,眼睛刷的亮了,“那咱们……”
沈相宜无情的戳破了她的美梦,“别做梦了,这东西咱们要是藏了私,回头让奶知道了,咱们都扎了脖等死吧。”
笑话,她是怕那个老婆子的人么!
还不是流言蜚语逼死人,要是能动手的话……她还真懒得吵吵。
只要有了来钱的路子她就能光明正大的给金花们改善伙食,到时候自然而然的胖了才不会引人注目。
盼弟瞬间想起她奶那吊起来的眼,打了个哆嗦,不敢冒头了。
采了整整一筐也不过是一刻钟的事情,本来沈相宜就挑了个小框,加上妹妹们手脚快,还不到晌午,一行人就踏上了回家的路。
刚到家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从外头就能听见里头有多热闹。
沈相宜推开门,世界一下子寂静了。
李婆子露了个难得的笑脸,“招娣回来啦!”
沈相宜笑眯眯的,“奶,我们给元宝摘红果子回来了。”
转头对上赵氏稍微闪躲的眼神,沈相宜的心沉下来一半,一边把背篓放下来,一边道:“爷爷、爹、二叔、三叔都回来啦?现在还没忙呢,家里有奶呢,活计有我娘跟婶子们在,再不济还有我呢,你们别操心家里。”
这话说的李婆子心里舒坦极了,你瞧,家里有奶呢!你们放心,这可不就是她李婆子掌家有方么!
李婆子也不挑她的刺儿了,“他们这趟回来是要宣布一个好消息的!”
“哦?什么好消息?”
“我们给你相了个人家!就住在县里,家里的独苗苗,就一个出嫁了的小姑子。”说着,李婆子还带上殷殷的笑,“我是过来人啊!这妯娌间是难相处,可见这独苗苗多难得哟!等你嫁过去了,再生个男娃出来,家里可就是咱招娣的一言堂了,任她牛鬼蛇神来了,都得给咱招娣盘着!”
沈相宜心都凉了,这家人是真的牲口啊!
李招娣才十三岁,从小亏了嘴,一身孩子气,这样的闺女许给人家是结亲还是结仇?
再说沈相宜不觉得他们会有那么好心,真是门好亲事是怎么都轮不上李招娣的,她爹不疼娘不爱,有什么好事儿也没人想着给她争取,说是好亲事,她看是火坑才对吧!
她转头,对着赵氏道:“娘,这事儿你怎么看?”
赵氏嗫喏半晌,低下头没声了。
李婆子看着赵氏那嗫喏的样子就是满心窝火,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才堆着笑对沈相宜道:“问你娘有什么用,她那个没出息的样子,你听奶的,奶肯定不会坑你。”
沈相宜就差指着这老虔婆的脑壳骂了,你不坑人,你坑孙女!
赵氏抬头,陪笑道:“对对对,娘没用,你听你奶的,你奶肯定是为了你好!”
李盼弟不傻,渐渐也意识到不对劲儿了,捏着沈相宜的袖口,陷入了沉默。
偌大的院子,一时没人说话。
李元宝按捺不住了,“奶,你赶紧的,把她嫁给傻子换聘礼,元宝好去读书啊。元宝那么聪明一定能考上状元光宗耀祖的!”
傻子!
沈相宜冷笑一声,就知道。
李盼弟震惊的瞪大了眼,求救似的望向李大力,“爹~”
看着女儿投过来求救似的目光,李大力眼神波动了片刻,想起李二牛说的话,那点子挣扎就消失了。
二弟说得对,一个丫头片子罢了,到了年纪嫁出去就是别家人了,只有元宝才是老李家的人,他没儿子抬不起头,往后老了还要仰仗侄子给他一口饭吃。
若是元宝得了泼天富贵,那他……
一想到这里,李大力激动的眼睛都红了。
对于李盼弟的目光自然视而不见。
李婆子还在苦口婆心的劝说,“招娣啊,你信奶的,奶肯定是一心为你好了,奶最疼你了,你现在嫁过去有了好日子过,元宝也能念书,等他考取了状元,当了官,你就是官老爷的姐姐,到时候那家子人肯定得把你供起来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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