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小便常混迹在潘家园一带,时不时会倒腾些古董明器,有时候会跟老主顾开玩笑说这玩意是自己倒出来的,其实是不是我倒的斗谁也不知道,明白人也不会跟我较真。只不过我到哪里怀里都揣着一本《探龙点血》,我爷爷去世前拉着我的手,颤巍巍的说让我一定要保存好这本书,所以我通常书不离身。
要说这《探龙点血》的来由那可就厉害了,我的祖上本是个种田的老实人,清朝末期曾救过一个快饿死的道士,这道士两袖清风无以为报,便把这本书送给了我的祖上。这道士曾说,这《探龙点血》是一本风水和降妖的书,探龙是风水术,点血却是降妖术。普通人最多只能学得探龙术,点血术则需要受篆的道士才能学得。
为什么很多道士做法都需要以血为引,因为血液凝聚着人的精气神,以血为引最有效果,威力最大,符篆等物属阳,血液属阴,阴阳相辅相成方能降妖,点血术里则记录着很多降妖的法诀和符篆。
我的祖上就凭借这本书倒了一些斗,大的龙穴没敢去,诸如王爷大臣的斗却倒了不少,当然也试着学点血术,却毫无效果,于是便信了道士了话,放弃了点血术。虽然如此,自我祖上开始的家道却开始兴旺起来。就这样到了解放初期,特殊时期一阵风把我爷爷家里卷的是破窗烂墙,因为我爷爷被划为地主,三天两头的批斗,家里能砸能烧的都糟践完了。我爷爷每次回忆那段时期都会深深的叹一口气,说,得亏自己把这本书埋在院子里的树旁边,红卫兵也没真的掘地三尺,否则都没有什么东西能传给后辈。要是这本书被翻出来,恐怕爷爷被拉出去枪毙五分钟都有可能。探龙术倒能理解,点血术那就是妖言惑众。
特殊时期卷的也不是我爷爷一家,全国上下闹腾动静太大了。我爷爷能撑过来,可见其心志坚定,遭了老大罪才撑过来。只不过我父母却没熬过来,所以我是爷爷一手拉扯大的,对爷爷的感情极深。
我的祖辈是倒斗出身,所以我自小便耳渲目染这些事情,虽然爷爷年龄大了,带不了我去倒斗,却在当地的圈子里却有不少朋友,有些不痛不痒的事情我还是能接触到,有机会倒腾一些些古玩明器自然不在话下。
因祖辈只能学得探龙术,所以书上记载了不少的注解。例如什么墓穴叫什么名字,有什么特征,有哪些稀奇古怪的地方,皆记录有条。虽然我自小遍翻看,但对这些东西也只是一知半解,毕竟没亲眼见过,也就当神话小说看了。至于后面的点血术,我更是看不懂,只知道是胡言乱语一片。
这一天我在潘家园里晃悠,忽然有个人拍了下我的肩膀。我扭头一看,一个西装革履的人提着个皮包站在我后面笑呵呵的看着我。我挠了挠后脑勺,貌似不认识这人呀。
“你好,请问是李先生吧。”这人说话了,听口音是个外地人。说罢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中华,递了一支给我。
我没点头也没摇头,接过烟疑惑的问到:“您是?”
“李先生,我叫陈成,排行老三,您叫我陈三就行。”陈三笑呵呵的边说话边拿出打火机给我点烟,这是套近乎的最基本手段,看陈三的样子应该是个中高手。
我忙伸过去点起烟,又看了看陈三的打扮,心下更是疑惑,自己确实不认识这号人。于是笑着说道:“呵呵,陈先生是淘古董的吧,这潘家园里能淘到不少好东西,多走走看看,肯定有收获。”一边说话一边看陈三的神情,心想可别是雷子来摸路的,现如今倒斗抓的可紧,一不小心就翻了船。自己平时得瑟的一头劲,要是被雷子盯上可就麻烦了。
陈三摆了摆手,不紧不慢的说:“要是想买古董,那去处可就多了。兄弟手里有个小玩意,烦请李哥鉴赏鉴赏?这里人多眼杂,我们找个清静地方好好聊聊?”
我一听,心想手里有东西,估计不会是雷子。也许有生意上门了,要是个好玩意,转手又能倒腾不少钱。古玩这行业,所有人都知道要么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于是点头答应,和陈三进了个茶馆,俩人找了个包厢,点了一壶碧螺春。
待茶送过来,陈三起身把包厢的门关了起来,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个满是铜锈的猫头鹰蜻蜓眼,递到我面前。“兄弟看看这个。”说罢又递了一根烟。
我拿过古董摆了摆手,示意不抽了。“战国时期的玩意,有点搞头,真家伙,不过也不值什么大价钱。”说完把古董又递了回去。这猫头鹰蜻蜓眼已经严重破损,甩出去也就十万块钱左右,算不得什么珍贵玩意。
陈三嘿嘿一笑,把古董放进包里,说道:“李哥果然是内行,实不相瞒,这小玩意确实不值什么钱。兄弟是有大买卖所以才来找李哥,一点小玩意哪敢劳李哥您的大驾。”陈三一边拍马屁,一边笑呵呵的弹烟灰。
我一愣,大买卖?心下有些警觉,别是真是雷子来摸路的。虽是有些警觉,脸色却没变,笑着问道:“陈兄弟怎么会找到我呢?这个圈子里,前辈高手很多。”
倒斗这行,别人看起来神秘莫测,行内人明白的很,多半都相互有联系,否则倒出来的好东西怎么出手也是个麻烦事。出手明器的人有个七哥的称呼,实际上是器哥,意思就是倒腾出手的人,一般能找到七哥,就能找到会倒斗的人。
陈三笑了笑,说:“李哥说的在理,只不过小弟是河南洛阳人,到京城时间不长,这个地头上没什么熟人,更别说找到能做大买卖的高手。在这里打听了半个月,多听闻李哥的大名,所以就找上了李哥。”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句话说的我心里一阵美呀,自己也算在京城倒斗界有些名气了。随即又苦笑了一下,名气大的,风险也大,说不定哪天就被雷子给盯上了,甩都甩不掉。
不过陈三这几句话确实动了我的心思,于是我说:“听陈兄弟口音就知道不是本地人,本地人更不会揣着个古董四处跑。不过陈兄弟刚才说有一桩大买卖,不知道怎么个意思?”
陈三一听这话,心想有道。赶忙掐灭的手里的烟屁股,脸色有些正经的说:“李哥刚才看到的猫头鹰蜻蜓眼只是个小玩意,在我们那地方多了去了。李哥想必知道河南洛阳那地方,周围古墓多的是,国家虽然已经探了不少,但是还有一些很有货的古墓没被探过。”
我摸了摸下巴,心想河南洛阳是十三朝古都,北邙山古墓群名头太大了,只不过早已是十穴九空,早些年倒斗的,国家考古的多了去了。一群群人过去跟扫荡似得,还能留下什么宝贝玩意?
陈三见我不说话,又拿出烟递给我一支,忙忙点上,说:“李哥在怀疑小弟说的话吧,呵呵。”
我看着陈三的眼睛,说道:“陈兄弟是河南洛阳人,对当地的情况自然比我清楚的很,只不过那边的古墓群早已被挖的八九不离十了,还能有什么货呢?”
陈三自己也点了一根烟,狠狠的吸了一口,边吐烟边说:“李哥这就是不了解了,虽说考古的和倒斗的探了大部分的墓穴,却还有极少的古墓没被探过,之所以没被探过,倒不是因为找不到,只因为好多人去了以后空手而回,据说还有没回来的。”
我端起辈子轻轻的嘬了一口,又跟着抽了一口烟,说道:“这事情在倒斗界倒虽是不多,倒也不稀奇,不过这样的地方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去的,就算有万全的准备,恐怕也难全身而退呀。”倒斗界分为很多流派,这个便不再多说,各个流派能人辈出,虽然很多绝技因为各种原因已经失传,但是各门派大部分的手段还是流传了下来。在解放前和解放初期,因时局动荡,无论是官方还是私人,很多都动了死人财的心思,大部分古墓没有得到好好保护,被私人发掘。
但是前人的智慧不可小觑,古墓内机关重重,或巨石飞箭,或毒气暗镖。有人因此发了大财,也有不少人人财两空,白白丢掉了性命。聪明的人见好就收,糊涂的人财迷心窍,自掘坟墓。陈三见我犹豫不前,又说道:“李哥担心的,小弟自然也在担心,只不过古人曰富贵险中求,只要真做好万全准备,应该不会空手而回。来,李哥,茶添上。”说罢站起身给我添茶。
我已经看出来陈三是横了心要去走一遭,而且看他的样子,确实不会是雷子,也就放下了心。于是又问:“陈兄弟说的有道理,只不过我能帮上兄弟什么忙呢?呵呵。”
我这句话说的让陈三心里有了底,他觉得有戏了。忙说:“李哥是倒斗界的高手了,所见所闻那都是经验,旁人想学都学不来。如果要去探这个穴,缺了谁都不能缺了李哥。”
这一通帽子又把我戴上路了,不过听这陈三的语气,应该还有其他人同去。问道:“陈兄弟手头还有哪些人?”
陈三心想好家伙,这算是要去了。说:“还有两个人,李哥到时候见面就知道了。”
我低着头,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又敲,思忖着要不要去。
陈三一看这情况,心想还是没确定下来,觉得我的性子还真够磨一回的。说道:“李哥放心,需要准备的小弟自然会去准备,只要李哥能带着兄弟去走一遭就行。回头带出来东西,给李哥的回报自然让您满意。”
我一听这话,叹了一口气说道:“唉,陈兄弟,不是兄弟说丧气话。兄弟我也没真的倒过什么斗,一部分是前辈倒斗的时候自己打打下手,另一多半是看《探龙点血》上的,至于经验不经验一说,也是从这本书上学来的。”
陈三一愣,以为这是我的托词,心下有些着急,忙说到:“李哥这就谦虚了,经验就是经验,从哪学到的不是经验呢?小弟还是那句话,只要李哥带着小弟去走一遭就行。回头您说什么都行,怎么样?”
我看陈三这坚决拖着自己的态度,心想这下玩大发了,再说别的也没用,反倒面子上更难过去,索性心一横,猛的将杯子里的茶水端起来仰头喝完,说道:“罢了,就陪兄弟去走一遭看看,反正自己也好奇。”心里暗暗想验证一下《探龙点血》这本书是不是真有用。
陈三见我答应下来,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说道:“李哥答应就好,呵呵,今晚咱们去全聚德聚聚,先讨论一下需要提前做好哪些万全的准备。”
我点了点头,又伸手摸了摸怀里的书,心想这下去玩真的了,但愿祖先留下的书和注解有用吧。
陈三起身叫了服务员买单,随后我们两人便起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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