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澜确信自己不会认错。
当初自己救的那人，双腿被一块巨石砸断，而且当时还下了雨，几个小兵狼狈不堪的抬着同样狼狈不堪的他，在雨中拼命的奔跑。
可即便被雨水无情冲刷，那张冷贵的俊脸却自始至终不显一丝的纷乱。
那时，她只以为他是某贵族子弟出来历练的，却不想，竟然是整整八十万大军的主心骨。
当然了，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有二——
其一，当时她见他伤势严重，恐危及性命，便直接拦住扯掉了本来就支离破碎的裤子，为他检查伤势，惹得旁边几个小兵叫喊连天，差点没挠死她。
其二，因为施救及时，断骨重连，她极为笃定那双腿可以重新站起来，且能跑能跳，打架斗殴也绝对能把人踹出去十米远。
但是！
他为何却还是坐着轮椅？
似乎是楚清澜一直盯着他看的缘故，夜谦尧竟循着视线看了过来，冷冷一瞥，似乎隐含不悦和警告，随即收回，继续与御座上的夜恪对饮。
看起来，他完全不认识楚清澜。
“怪了。”
楚清澜不禁摸着下巴喃喃自语，“真的认错了？”
不经意间，她又想到了自己和杜云蔚。
长相一样，胎记相同，而夜谦尧和那个小兵也是如此，容貌无二，连瘫痪这一点也都……
“云蔚，嘀咕什么呢？”
杜亦彬发现她似乎在思考，便低声道，“瞧瞧这满座的青年才俊，若有中意的跟爹说，爹求陛下去。”
说罢，又一副老父亲欣慰的目光看着她，满足道，“我女儿真好看。”
楚清澜不禁无奈，“你女儿都好看。”
杜亦彬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便又要解释，却听见夜恪的声音道，“传舞！”
福公公便立即喊道，“陛下谕，传舞！”
太监们一声儿接一声儿的将命令传达出去，很快，一群体态婀娜、身姿灵巧的舞姬便鱼贯而入。
丝竹声适时响起，舞姬们甩动着长袖，时而天女散花、时而平沙落雁，实在是美不胜收。
而突然的，丝竹声渐渐弱下，现场光线也忽然黯淡，就见一女子做荷仙子打扮，头戴花冠边舞边走进来。
随即，灯光又骤然亮起，先前的舞姬们围城一圈做花瓣状，将那女子围在中间，衬托着她柔美灵巧的舞姿。
而看清楚那女子娇美容颜后，楚清澜有些惊讶，“三妹妹？”
杜亦彬点头，与有荣焉的看着杜静依翩翩起舞，小声叹道，“我三个女儿都入了这夏荷宴的请，哈哈。”
原来，杜静依虽是庶女，却因为舞技超群，被钦点来夏荷宴献舞，也算是特邀嘉宾了。
“杜三小姐的采荷舞每年都看，却是每年都百看不厌啊！”
某位贵夫人称赞道。
“杜三小姐的生母，可是当时宫中的首席舞姬，她的女儿能差的了吗？”
“也是呢，听说宫中有好几位善舞的娘娘，也都曾跟她讨教过呢！”
楚清澜听着席间窸窸窣窣的议论声，这才明白，原来方姨娘还曾是宫中首席舞姬。
而杜亦彬能蒙皇帝恩赐，得此美妾，再联想杜云蔚和太子的婚约，似乎永安侯府与太上皇的关系，非同一般呐。
正想着，她忽地察觉到一束冰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是夜谦尧那边。
但等她回目追过去，他却早已经收回视线，依旧与夜恪推杯换盏，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此时，杜静依舞毕博得满堂彩，她欠身致谢，而夜恪今晚格外高兴，便让皇后赏赐。
皇后想了想，温和的笑着，“不如就将那霓裳羽衣赐予静依小姐吧。”
众人又不禁大吃一惊啊。
惊奇年年有，今晚特别多！
那霓裳羽衣可是宫中首席舞姬才有资格穿，而且，还会担任起宫中舞姬教习，以及在年祭等大型场合献舞！
这一赏赐，就相当于是被官方盖章加了金V，承认她是现如今首席了啊！
杜静依显然也吃了一惊，急忙跪地，“娘娘，这赏赐太……”
“本宫觉得合适。”
皇后柔柔的阻断了她的话，又伸手示意她起身，“你母亲本就优秀，你更是青出于蓝，这份赏赐你受之无愧。”
这是不容她拒绝了。
“臣女拜谢陛下和娘娘恩赐！”
杜静依只好谢恩，皇后这才满意点点头，“去吧。”
“是，臣女告退。”
杜静依献舞有功，每年都有资格参与宴席，只不过须得褪去舞衣，稍加整理自己。
她恭敬地退了下去，杜岚月心里不屑，首席能如何，终归只是个下贱的舞姬！
再之后，宴会继续，大臣们歌功颂德，一个个都敬起了酒，而杜静依换了衣服回来，就坐在了楚清澜背后第二排的位置。
两人小声交谈了几句，楚清澜对她奉上毫不掺假的赞美，杜静依笑的含蓄而羞涩，如果说她在台上惊艳四座，台下就是含苞待放的内敛。
杜亦彬时不时跟她介绍着哪家哪家的公子，问她觉得怎么样，楚清澜只觉得头大。
于是，又喝了杯酒，她借口不胜酒力要去吹吹风，悄咪咪出了大殿，趴在殿外的围栏上看荷花。
夜间赏荷的最好处就是，灯火映耀、夜色朦胧之下，荷花被凉风吹的摇曳，每朵都看起来完美无瑕，又姿态万千。
看着那荡漾的水面，听着殿内欢声笑语，楚清澜不禁想起了外婆和母亲。
这时，背后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你是谁？”
“谁？”
楚清澜立刻转身，竟发现是夜谦尧。
他依旧坐在轮椅上，但身后有个侍卫，想来应该是他情况特殊，被特许带侍卫入宫，只是不得入殿而已。
“你是谁？”
夜谦尧又问了一遍，目光犀利如剑般盯着她，似乎一丝一毫的细微表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见过景王殿下。”
楚清澜摆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来，行礼道，“臣女杜云蔚。”
而夜谦尧的审视却并未结束，那冰寒淡漠的视线就好像是被冻在了她身上似的，楚清澜不适的皱眉，正想扯个理由离开的时候，竟听他又缓缓开口道，“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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