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若楠坐下来，悠长地叹息了声，耷拉着眉眼道：“我当然知道，可我妈体检，查出毛病了，情况不太乐观……她一直希望我能早点成家，这下好了，我要是不能如她愿，只怕就是不孝女了。”

几人面面相觑，徐莉小心问道：“阿姨检查出什么病了？”

“乳腺有结节，医生说要做穿刺，约了下周一去做。”

许芳雅心里一惊，“怀疑是乳腺癌？”

“不好说……”一想到这点，冯若楠便觉得心头如压着一块巨石般。

苏静怡想到一事，拢着眉沉重地道：“现在什么乳腺癌，宫颈癌，好多啊——我们单位三个女同事，有两个快五十的，一个三十出头，都查出这些，正在化疗中。”

包厢里的气氛突然沉重起来。

冯若楠见大家都愁眉苦脸，立刻又打起精神：“好了！难得聚起来，聊点开心的吧！”

苏静怡点点头：“先看看中午吃什么吧。”

许芳雅叹息了声，“这几天没心情，没胃口。”

冯若楠瞧向她，调侃：“怎么，你家程序猿惹你生气了？他可是出了名的宠妻狂魔！”

许芳雅扯了个苦笑，“他对我没话说，可架不住作天作地的公婆啊。”

“你公婆又整幺蛾子了？”

“何止。”冯若楠想到前几天发生的事，又觉得脸颊刺痛，“我们干了一架，我打了婆婆一耳光，我公公还了我一耳光。”

“什么？！”苏静怡跟冯若楠都惊呆了！

“你们至于吗？动手？”

徐莉已经知道整件事了，喝了口茶缓声道：“你们先听听她婆婆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就知道这一巴掌冤不冤了。”

徐莉这么一说，另两人立刻竖起耳朵。

许芳雅早已经从那一晚的恶战中脱身出来，所以此时讲起，还能平声静气，语带自嘲，仿佛在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

“我天——你婆婆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她的意思是，反对你上班，是因为你长得太漂亮，怕你勾三搭四给她儿子戴绿帽？”

苏静怡跟冯若楠惊诧的嗓音都变了调，脖子都快抻扭曲了。

徐莉笑了笑，“说到底，他们觉得自己儿子太老实了，只会闷头赚钱，而媳妇就是狐狸精，不安分。”

冯若楠义愤填膺地做出一个打巴掌的手势，咬牙道：“打得好！为老不尊就应该掌嘴！”

苏静怡看了她一眼，叹道：“你作为旁观者当然觉得解气，甚至觉得一巴掌轻了。可你要想，她打的是她老公的亲妈啊！”

“那又如何？都欺负到头上来了，还忍气吞声吗？”

冯若楠毕竟没有结婚，想问题还是简单些。

苏静怡又问：“那你老公什么态度？”

许芳雅耸了耸肩，淡淡一笑，“他还算拎得清。他爸甩回我一巴掌，脸有点肿，那天晚上他回来拿冰袋帮我敷了半宿。”

那晚，丈夫杜伟华被公婆从医院赶回来后，在客厅里跟她紧紧相拥。

她喝了酒，很快就倒床睡了，但睡梦中隐约感觉到被打的那边脸一直贴着一个凉凉的冰袋。

讲真，如果不是丈夫疼爱她，这样的公婆，她分分钟离婚。

可也正是丈夫好，公婆渣，反倒叫她左右为难，犹豫不决，日子过得乱七八糟。

所以有时候，一件事半好不好地反而磨人，你倒巴不得它差到极致，无可救药，也就不再抱念想，快刀斩乱麻了。

这顿饭，总之各个都怨声载道。

仿佛婚姻带给人的，幸福欢笑只是点缀，而贯穿始终的全是磨砺与痛苦。

————

冯若楠开始相亲了。

周三晚上，下班后就在公司附近见了个个体户小老板。

对方长相一般，身高一般，衣着打扮一般，但谈吐“不凡”。

怎么个不凡呢？

听听。

“我读书时一直是学霸，咱们在一起的话，生的孩子肯定智商高，现在教育内卷多疯狂啊！勤奋都没用，一定要有天赋！你知道我朋友的孩子，智商太一般了，一年补课费都三十万！可高中都没考上，真是造孽啊！”

“我超市生意很好的，一天的营业额都好几万！等咱们在一起，我看你这工作也可以辞了，到我超市帮忙，轻松又自由。”

冯若楠见他口若悬河，嘴角始终挂着微微笑。

“那您觉得，我要是去超市帮忙，一个月给多少工资呢？”

男人一愣，以为今天的相亲有戏，更加来劲儿了，“你是老板娘啊！给什么工资？”

“噢……”冯若楠心里笑着，原来是免费劳力。

男人大概看出什么来，又补充：“那超市所有不都是你的？”

冯若楠就问：“你的意思是，家里跟超市，都给我管账？”

男人又改口：“不不不，你们女人脑子不行，超市账目好复杂的，你哪儿看得懂。”

“……”

“你看我们都不年轻了，结婚后肯定得赶紧要孩子，你要照顾孩子，也很辛苦是不是。”男人一副很体贴周到的架势。

冯若楠坐不住了。

若不是因为这男的是妈妈的老姐妹介绍的，她真是不想来。

现在结果证明，沦落到相亲市场上的男人，果然都是歪瓜裂枣了。

当然，也许人家心里也这么想她。

“先生，不好意思，今天这顿饭我请吧，麻烦您大老远跑来，真是抱歉。”冯若楠拾起手机，招来服务员准备埋单。

男人脸色一变，有些慌了，怎么聊得好好地，突然说走就走呢？

“小楠，你这……我是哪句话说的不对吗？”

“对不起，请叫我冯小姐。”

“不是，咱们是熟人介绍的，做不了夫妻也能做朋友啊，你总得说说，对我哪里不满意。”

冯若楠刷了二维码，付了款，端着礼貌的微笑道：“第一，我有光鲜亮丽的工作，不想做免费劳工。”

“第二，我脑子很好，否则也不会混到现在的位置。”

她在一家知名广告公司任职，是设计部总监，一年收入小百万——绝对不是账都算不清楚的蠢货。

“第三，我没打算马上生孩子，更没打算做全职主妇。”

男人见她条条框框摆的这么清楚，脸色挂不住了，嘀咕道：“你们女人，就是麻烦，明明可以——”

他没说完，被冯若楠怼回去：“那你找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