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密林深处,一支干枯惨白的“树枝”突然动了动。
紧接着一只灰色的小老鼠从地底下钻出,一如往常般它嗅了嗅家门口漆黑到发臭的石头。
与往日不同的是,石头上一双眼睛却在此时豁然睁开,惊得它立即吱吱四处乱窜。
疲惫深邃的眼神,即使久居的污垢也无法掩藏住那如星辰般熠熠闪光的眸子。
“我在哪里······”
“九幽···陨落了吗?”
似是耗尽了最后的力气,说完那双灿烂如星辰的眼眸便重新拢上。
小灰鼠过了许久才畏畏缩缩的从洞中探出头来,站起身子挥舞爪子朝他脸上挠了挠。
“吱?吱吱。”
三天后,清扬镇来了一位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皮包骨头的臭叫花子。
头发结成黑粗条,有一根没一根的洒落在脑后,额前,腮处。黑不拉几的脸上沾满了草根,树叶。
嘴唇如死鱼般,两瓣刚好缝合在一起。五颜六色的那是浆果,不知名草类的汁液。
刚到镇口处,他就愣在原地不动了。
矗立在小镇唯一进口处的,是一座高约七八丈,占地足有几十平方的巨大铜像。
看不清样貌,因为通身被精妙绝伦的铠甲笼罩,唯一可察的便是那一双同样灿烂如星辰的眼眸。
与之相比,他却多出了一份傲视苍穹的无敌气概。
乞丐怔住了许久都不曾说话,来往的路人不断向这个散发着恶臭的乞丐投来异样嫌弃的眼神。
“喂,走开走开,在这儿待着干嘛呢?”
旁边热闹的人群中突然传来叱喝,随后两个身穿警服的男子大步踏出,就欲上前动手。
走到一半,他俩就不得不停了下来,撸起袖子的手也无奈放了下去。
捏着鼻子,“喂喂喂,干嘛呢?臭不拉几的别侮辱了我们的龙皇大人。”
“就是就是,离雕像远一点。”
人群中一片喧嚣,但却没有人站出来将他拖走。
乞丐转过头望着两名警察。
其实他们也分不清正面还是反面,不过从人体构造学上来看的话,此时面对着他们的应该是脸。
“这个龙皇是什么人?”
此话一出,瞬间全场鸦雀无声,紧接着就是勃然大怒,喝骂声高低如连绵起伏的浪潮不断向他袭来。
乞丐孱弱的身子,似乎下一刻便会被吹骂倒。
“连三年前携天威,斩恶龙的龙皇大人都不知道!这是谁家的乞丐,赶紧给我领回去好好教育!”
警察怒而说完环视一圈,想看看这乞丐有没有家人。
观其神色,其实他是很想暴打这个痴呆乞丐一顿的,但碍于旁边吃瓜群众太多。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身上的气味实在太劝退了。
他没法动手,但赶集的“好心”群众可以啊。
大片的鸡蛋菜叶如暴雨般倾盆而下,砸疼了他的身体,还有那本就疲惫不堪的心。
早已干涸的泪泉,此时竟然再次有液体悄然涌出。
只不过,这一次再也不是清亮了,它猩红。
他好累,渐渐的,凭借着一股意志强撑起来的不屈身躯开始弯了下去。
一种名为放弃,失望,绝望的混合情绪开始疯狂侵袭他整个身躯。
“就这样吧,或许我再次活来本就是一个错。”他呢喃着,双眼无神,血水模糊了视线。
迷迷糊糊中,他似乎看见一个人挤开人群冲了出来,随后一把抱起他瘦小的身躯,顶着无尽的谩骂离去。
“妈?”他轻轻呼唤了一声。
苏洛于朦胧中撑起沉重的眼皮,看着眼前这个正温柔看着他的女人,也不知道哪儿使出的力气,疯了似的拍床起身抱住她。
女人没有推开他,反而环抱双手拍拍他凸出来的骨架。
“乖,孩子。”声音不是很好听,但却很温柔。
抽泣哽咽声响起,她感觉自己背部湿了一大片。
过了许久,待得耳边呼吸重新平稳后,她才重新将苏洛小心翼翼放回了床上。
他很久没有这样安心了,明明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但却给了他这个世界上最难得的安全感。
等他再次醒来时,她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
生怕惊扰到她,苏洛蹑手蹑脚的想去上厕所。
哪曾想,母爱状态下的女人都是很敏感的。
“孩子,你想上厕所吗?”
苏洛点点头,随后便有些失落,悲愤。
此时他也是辨清楚了事实,他的母亲已经在三年前去世了,而他却在最后关头也没有赶回来见他们最后一眼。
想到此,他拳头疯狂攥紧,长长的指甲嵌入掌心也毫无知觉。
“厕所在左边,孩子快去快回,我有话跟你说。”女人想上前安慰他,却发现身体趴太久了非常无力,只好无奈道。
苏洛点点头,失魂落魄的隔了几分钟才回来。
“孩子,你从哪里来?”女人温柔道。
苏洛怅然失神,张了张嘴唇,不知如何说起。
女人微微一笑,“没事的,那你怎么会不认识龙皇大人呢?”
苏洛愣然,深吸一口气,过了半响才坚定道:“他即是我,但我却不是他!”
语气铿锵有力,这一刻,他似乎重新焕发出了久违的无敌气概!
女人呆住了,她怎么想也没有想过这种答案。
躲在深山老林中逃避恶龙,妖物是她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
气氛冷寂了下来,许久都没有说话。
苏洛自嘲一笑,“说出来连我自己都不信,龙皇与乞丐,童话故事都不敢这么写吧。”
可笑啊,世人皆知斩恶龙的龙皇,却不知他携天威的苏洛!
点点星光渐渐沉寂,似重归于虚无。
“孩子,我相信你。”
苏洛摇着的头顿时停下来,冲着她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为什么?”他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你眼里有璀璨星光,身上有皓然气魄。”
“这是无论如何也伪装不出来的。”
她笑着笑着,他却再次哭了。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遭遇了世界颠倒的反差后,能得到一个人的承认是多么令人难以忘却的事情。
“孩子,我愿意相信你,但你以后一定不要对其他人说。”女人难得郑重的警告道。
苏洛认真点点头,他自然知晓其中原因。
章节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