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母后生我的时候伤了元气，她在我六岁生辰那日走的。

　　父皇知道母后思乡，所以在母后最后日子，我们回了江南。

　　江南的山水养人，母后回了故乡，气色都红润了不少，常常亲自下厨为我做桃花酥。

　　而萧楚泫那时还只是一个小乞，一天雨夜，我遇见了他，我不敢让父皇母后看见他，便让他到屋檐下避雨。

　　小萧楚泫身上的衣服虽然早已破破烂烂，但依旧能看得出是丝绸做的。

　　而江南萧家是个很有名的清廉世家，书香门第出身，但是因为一场大火，烧了大半个萧家，再加上平日里因为清廉而得罪的贪官污吏不少，萧家人死的死，逃的逃。

　　曾经高高在上不可沾染的人一旦掉下神坛，就会引来无数蛇鼠虫蚁的啃食。

　　偌大一个萧家被彻底掏空，只剩下了一座废墟。

　　我给了他一块母后刚做好的热乎乎的桃花酥，我看见他失魂落魄的眼睛里，像是突然迸发出了一点神采。

　　他狼吞虎咽地吃着桃花酥，吃着吃着便呜咽地哭了起来。

　　他不知道我是公主，我们之间原本就没有这些身份地位横着的。

　　我记得那时我为了安慰他，便抱着他，抱着抱着，便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就再也没见过萧楚泫了。

　　再想想萧楚泫是什么时候进宫的呢？

　　是在我回皇城的后一年。

　　从江南到皇城，我坐着香软的马车，一日千里的船。

　　他吃着酸了臭了的馒头，踩着马车在泥泞的地上留下的痕迹，偷偷躲进商人的船仓。

　　可哪怕他为此进了宫，我也从未注意过他，只能说相逢不识。

　　我抬手轻轻抚摸上他的脸庞，看着他情到深处的模样。

　　是滚烫的，通红的。

　　「阿楚这一路走来，难不难？累不累？」

　　他的动作猛的顿了一下，将头埋在我的颈窝。

　　「你能看到我就好。」

　　「萧楚泫，你这样，让我怎么忍心再利用你呢。」

　　「你永远是臣的长公主，为你，虽万死而不辞。你想要的，臣有的，臣都会给你。」

　　19

　　他将自己的一缕发丝和我的发丝用红线缠绕在一起，将这一截发丝放进一个精致小巧的

　　锦盒里。

　　他有些粗糙的宽掌，紧紧的包裹住我的手，让我不得不握紧了这锦盒。

　　他抬手缓缓抚摸上我的脸庞，眼中是无数的偏执和疯狂。

　　「云归晚，这锦盒的东西，这辈子也别想扔了。甚至，以后会是我们的陪葬品。」

　　我笑骂他：「真是个疯子！」

　　他却仿佛得到了夸奖一般，将头埋在我的颈窝，沉沉地笑着应了声「嗯」。

　　20

　　他是权倾朝野的九千岁，但也仍旧是当年清廉世家的萧楚泫。

　　他骨子里淌着的血，让他永远忠君爱国。

　　·

　　我不需要从他手里夺权，因为他从未想过抢走。

　　他教皇弟文治武功，帝王之术。

　　除倭寇，镇南蛮。

　　如今的大殷，山川依旧，海晏河清。

　　而我，只是一个喜欢养花弄草的小女子。

　　哦不，是新娘子。

　　他不怕我克他，因为他说他命硬，一场大火都带不走，更何况是我这个小女子呢。

　　我不怕他是九千岁，因为他是为了我才当了这九千岁。

　　萧楚泫，明年春天，再下趟江南吧。

　　婚后番外

　　我在萧楚泫上了锁的匣子里发现了三个被扎小人的娃娃，上面是我三个前夫哥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当然，最多的家书，厚厚一叠的家书，都是给我的，事无巨细。

　　我有些想笑，拿着罪证质问萧楚泫是不是在我之前成亲的时候，在偷偷扎小人，是不是吃陆承意的醋。

　　萧楚泫波澜不惊的脸上有些红，尴尬的咳嗽了两声，不肯承认。

　　但是下一秒他有找回了场子，一把将我拽过，让我坐在他的腿上。

　　他在我耳边低语：「夫人不妨大胆一点，他们有可能都是我杀的。」

　　他吓不到我，因为他也只敢偷偷扎小人，根本不会真正破坏我的生活。

　　以前，萧楚泫只会躲在我身后踩着我的影子走。

　　现在，我将他拉到阳光下，并肩而行。

　　「阿楚，以后我会给你写很多很多家书，直到手抬不动笔了。」

　　「手抬不动了就讲给我听，我喜欢听你说话。」

　　他从没说过喜欢，但我知道，他每句话的言下之意都是，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