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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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我妈离婚不到半个月,我爸就带着美貌孕三登堂入室。

  小三还要把我嫁给农村老光棍。

  1

  12岁那年,我爸妈离婚了。

  我妈奔向她的新生活,将我和6岁的弟弟扔给了滥赌的父亲。

  奶奶重男轻女,家里没了妈,我就接过我妈的接力棒,从女儿的身份降级成了保姆。

  大冬天,我要用冷水洗全家人的衣服,10根手指被冻得像胡萝卜,生了疮,脓里掺着血,一开口就往外流。

  只因奶奶说,我爸挣钱不容易,这样能省点燃气费。

  我撇撇嘴。

  这老太太,又在胡说八道。

  我爸没工作,他的收入来源是我妈给的我和弟弟的抚养费,以及他在各种平台上撸的网贷。

  因为借高利贷不还,还被上门催收过。

  幸好现在是法治社会,不然我就成了白毛女2.0。

  奶奶还把我妈离婚的原因也归咎到我身上。

  说是我没伺候好我妈,她才狠下心离开这个家的。

  我妈是在做了子宫摘除手术后离婚的。

  她在厨房突发性休克,送到医院一检查,是子宫蓄脓。

  B超一照里面肿得跟皮球似的。

  情况紧急,要保命只能摘除子宫。

  好在她已经生了我和刘耀祖,所以这东西要不要都无所谓。

  但刚从小三床上赶过来的我爸不同意了。

  我奶奶也不同意,她说:“女人没了子宫还叫女人吗?那还不如死了干净!”

  我抱着6岁的刘耀祖,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瑟瑟发抖。

  医生面露不悦,再三解释摘除子宫不影响性生活,我爸才勉强在手术单上签了字。

  但因此耽误了抢救时间,导致我妈在手术台上大出血,在鬼门关转了一天一夜才抢救回来。

  醒来后,她就变了。

  常年操劳让她的身材变得羸弱,最小号的病号服穿在身上还是松松垮垮的。

  她脸色苍白,眼窝深陷,眼睛却奇异地泛着一层光。

  我才12岁,就已经有了某种不好预感,那几天专门给学校请了假,在她病床前殷勤地服侍她。

  可她出院后,还是马不停蹄地和我爸办了离婚手续。

  她没要我,也没要当初难产要了她半条命的刘耀祖,只分走了一套闲置的老破小,和我爸三分之二的债务——这是放弃子女抚养权的代价。

  她走那天,天气晴朗,碧空如洗。

  就像她未来的人生一样。

  我终于懂了她当时眼神里的光彩来自何处。

  那是抛弃了一切,换来的涅槃。

  可她怎么能狠心到连亲生儿女都不要呢?

  我坐在门口,看着她潇洒地提着行李箱,步伐轻快地逃离了这个家。

  奶奶骂完我,又骂我妈心肠狠毒,抛夫弃子,是养不熟的白眼狼,白吃了刘家这么多年干饭。

  我默默听着,手里的活一刻也不敢停。

  白吃干饭的,其实是我奶奶的好大儿,也就是我爸。

  我妈文化不高,但很有商业头脑,又聪明又勤快,这些年赚了很多钱,是家里的顶梁柱。

  可惜,我妈一年50万的收入,还是敌不过我爸流水似的花销。

  赌博,嫖娼,孕期出轨,打赏擦边女主播,拿我的生活费给外面的小三买金项链。

  这次的手术,只不过是个导/火索。

  2

  半个月后,我爸带了个大肚子的女人回来。

  女人二十出头,行动如弱柳扶风,唯独嘴唇涂得血红。

  我歪了歪头。

  她加入这个家,是来当少奶奶的,还是来当保姆的?

  奶奶瞥了眼女人的肚子,难得丢下刘耀祖不管,上前围着她转了两圈:“瞧这肚子,肯定是男孩!”

  女人捂着嘴笑,媚态横生。

  奶奶转头踢了我一脚:“还不赶紧洗两个苹果给你妈吃?”

  哦,是来当少奶奶的。

  我站着没动,语气平静:“她不是我妈。”

  我妈走了才没几天呢。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

  我一侧的脸颊高高肿起。

  “你再说一遍?”我爸开口,脸色沉沉如墨。

  我捂着脸,重复了一遍,语气执拗:“她不是我妈!”

  “赔钱货!”

  奶奶朝我啐了一口,一把揪住我的马尾,痛得我挤出两滴眼泪。

  她混合着口臭的口水喷到我脸上:“张璇早就跟野男人跑了!她都不要你了,你还念着她是你妈呢!没出息的东西!”

  我爸也走了过来。

  他长得人高马大,眼底的失意之色却挥之不去。

  “爸……”我本能地一哆嗦。

  他弯下腰,攫住我的头发,将我拖到女人面前,朝我膝盖窝踢了一脚。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去。

  “给你妈道歉!”

  女人吓了一跳,护着肚子惊叫一声,将我朝旁边一推。

  脑袋撞在茶几锋利的玻璃角上。

  我眼前一黑。

  血顺着额角流下来。

  失去意识前,我喃喃地喊了一声——

  “妈……”

  妈,我好痛。

  ……

  黑暗中,奶奶的声音犹如恶魔。

  “这小贱骨头!还装死呢!”

  “儿子,你这闺女可要不得,小小年纪就一身反骨。”

  “要我说趁早给她配出去算了,娘小时候村里十二三岁嫁人的姑娘也不少,怎么就她这么金贵,12岁了还在读书!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小心跟那个没良心的张璇一样跑了!”

  没人回应她,安静的客厅里,打火机响了一声。

  烟味儿顺着门缝飘进来,我捂住了口鼻。

  紧跟着,奶奶啧了一声。

  “娘跟你说话呢,你听没听见吱个声儿啊?”

  “老家邻村那李老大还没娶上媳妇呢。”

  “早点把刘娣嫁出去,还能多挣笔彩礼钱,以后能给耀祖娶媳妇用呢!”

  空气又默了片刻。

  我爸重重地呼出一声,似乎是在权衡利弊,沉声道:“张璇给抚养费的条件,就是让刘娣好好读书,妈,暂时别打她的主意。”

  “这死婆娘,走了还这么多事!”奶奶不满地嘟囔了一句,“算这贱蹄子运气好,摊上这么个妈!”

  我躲进被窝,偷偷摸出省吃俭用、在二手手机城淘来的手机,找到我妈的微信,发了一条消息:妈,我想跟你走。

  直到后半夜,对面都没回消息。

  接下来的三年,她还是没抽出时间回复我一句。

  12岁那年的求助信息,仿佛就这样掉进了时空的罅隙。

  转眼,我已经初三了。

  三年来,我妈除了每个月定时往我爸卡上打抚养费,已经完全淡出了我的生活。

  偶尔我会在本地的新闻上看到她。

  当年枯黄的长发尽数剪去,换成了利落干练的短发,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眉宇间尽显得意精明。

  离开了窒息的泥潭,她成了市里有名的女企业家。

  今天又谈成了一笔国际订单,顺利为国内引进某项工业顶尖技术。

  明天又为山区女校捐赠了一批物资,致力于改变更多女孩祖辈轮回的残酷命运。

  可是妈妈,你为何不看一看你的女儿的命运呢?

  中考,意味着9年义务教育的结束。

  纵然我的成绩在市里名列前茅,但我爸和奶奶嗜钱如命的性格,已经不愿意继续出钱让我读书了。

  等到年底,我就15岁了。

  奶奶那打量货物般的眼神时常在我身上游走,我看得懂她的意思。

  她在估量,要如何坐地起价,才能将我卖个好价钱。

  我是张璇的女儿,不能就这样被人折断翅膀。

  3

  杨茹霜跑了。

  忘了说,杨茹霜就是那个红唇女人,我的后妈。

  进门一个星期,就被嘴甜的刘耀祖一口一个妈哄得乐呵呵的,所以也不介意从牙缝里漏出点好处给他。

  只不过后来她生了刘光宗,刘耀祖就又没妈了。

  她生完孩子后才发现我爸就是个空壳,就连当初直播间里给她打赏的25万,也被我爸找借口要了回去。

  她又气又恨,想跑又跑不掉,天天被奶奶押着给一家老小洗衣做饭。

  我不可怜她。

  我心安理得地穿着她在大冬天亲手用冷水一遍遍清洗干净的衣服,看着她莹白如玉的肌肤在日复一日的磋磨中变得枯黄。

  我的心早就和大润发杀鱼的嬢嬢一样冷了。

  但我还是放走了她。

  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杨茹霜走了。

  除了没带走一点钱不值的刘光宗,家里值点钱的东西都被她卷走了。

  本就一贫如洗的家,现在说是遭了贼也不为过。

  托刘耀祖的福,我爸得知是我放走了杨茹霜,用皮带将我抽得奄奄一息。

  鲜血从胸口里呕出。

  夏天第一道闪电划过沉闷的长空,滚雷在头顶炸响,大雨倾盆而至。

  我和刘耀祖被赶出了家门。

  杨茹霜在家的时候,还能做擦边主播赚点打赏补贴家用,现在她走了,家里5张嘴要吃饭,我妈给的抚养费犹如杯水车薪。

  我牵着9岁的刘耀祖走在滂沱大雨里。

  发烫的雨水隔绝了空气,重重打在身上。

  我有些呼吸不过来。

  不找我妈要到钱,今晚就不能回家,这是我爸的命令。

  这也是唯一让我妈知道我当前处境的机会。

  由我亲自制造的机会。

  我猜,此刻我的眼睛,应该和我妈当年一样,亮晶晶的。

  中景山庄,有名的富人区。

  雨如瓢泼,远处开过来一辆打着双闪的银色宝马。

  “你也看出来了吧?奶奶现在对刘光宗比对你好多了。”我攥紧刘耀祖的手。

  他甩开我,神色倨傲:“刘娣,你别挑拨离间,不管奶奶多喜欢刘光宗,只要你在这个家里,我就不会是最底层的那个!”

  我眯了眯眼。

  大雨隔在我们之间,恍惚中,我有些看不清他的脸。

  想不到,短短三年,他已经被奶奶骄纵得这么歪了。

  “我是你姐,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我试图纠正他陈腐的思想。

  他却理直气壮:“既然是我姐,那你为我做点贡献不应该吗?”

  “奶奶说了,你以后卖身的彩礼钱,都要留着给我娶媳妇!”

  “别忘了,你现在有两个弟弟,你这辈子至少得卖两次身!”

  “我告诉你,不管你成绩多好,读过多少年书,只要你还姓刘,你这辈子都会被我踩在脚下,发烂发臭!”

  “你和你老公,以后都必须掏空家底给我买房子、娶媳妇,都必须源源不断地给我输血!”

  “这就是你们女人天生的宿命!”

  9岁男孩尖厉的声音被雨势隔绝了一部分,传到我耳朵里,遥远而清晰。

  我气得咬紧下唇,浑身发抖。

  不一会儿,嘴里传来血液腥甜的味道。

  无论我如何自立自强,如何骄傲不自轻自贱,这一刻,我悲哀地发现,我好像永远挣脱不了这生而为女就是诅咒的大环境的桎梏。

  就连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也敢指着我的鼻子说:“你们女人天生就是兄弟香火的血包!”

  4

  “嘎吱——”

  宝马从我们身旁飞驰而过。

  水浪飞溅到我身上,车却没停留片刻。

  我紧盯着那辆车,攥紧拳头。

  她没看到我?

  “喂,刘娣。”刘耀祖也被溅了一身水渍,走过来踢了踢我的小腿。

  我垂眸看了他一眼,心里没来由地烦躁。

  放走杨茹霜,是我破釜沉舟的计策。

  但如果见不到我妈,那这招还有什么用!

  “你不觉得张璇一个人住在这么的大别墅里太浪费了吗?”

  刘耀祖面露贪婪之色,抹去脸上的泥泞:“要我说,反正她孤家寡人,住我们现在的房子就够了,她以前又不是没住过。”

  “这套大房子,就该留给我们一家5口……”

  “刘耀祖!”我忍无可忍,揪住他的耳朵,“张璇是我们的妈妈!你嘴巴放尊重点!”

  “她才不是我妈!”

  也不知道我哪句话触到了他敏感的神经,他忽然发起疯来,将我推倒在地。

  用力吼道:“我妈才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在这种好地方享受!”

  我猝不及防地摔了个屁墩,手掌被小石子蹭得血呼呼的。

  我爬起来干脆利落地扇了他一耳光。

  血掌印瞬间被大雨冲刷干净。

  “你说的没错!张璇不是你妈,杨茹霜才是你妈!”

  “你当初喊的那么亲热有什么用?杨茹霜走的时候带上你了?”

  “你这个墙头草!只会吸血的可怜虫!妈才不会拿钱给你这个认贼作母的叛徒!”

  刘耀祖惊呆了。

  半晌尖叫起来:“刘娣!我要杀了你!”

  他捡起路旁拳头大的石块,狠狠砸向我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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