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总是繁荣的，街道两旁林立着各种店铺，衣食住行，样样俱备。女子面罩纱在外头走动，摊贩们拼着力气着叫卖，偶尔路过一个扛着糖葫芦把子的，“买糖葫芦嘞——”的声音格外响亮，压下了其他的吆喝。
关洛月在茶楼顶层小阁往下看，却见那些个贩夫走卒来来往往，如此热闹，恍惚有些怀念。
她家住一个江南小镇，并不富足却也算小康，母亲去世后，曾有一段很是低迷的时光，那时父亲发觉不对，便常常带她到街上散步，与张生的相遇，便是在那时。
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关洛月并没有转头去看，而是举着杯子眺望远方。
“来了？”她啜饮一口茶，问。
“……”来人沉默着坐下，眼中暗芒闪过。
关洛月这才侧头看他，抿唇，直入正题：“王爷可还记得洛月先前与你说的，二十一世纪？”
她此次约冷无心出来，为的便是确认他是否是张生。
冷无心微微颔首，道：“当然。”
关洛月顿了顿，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缓缓道：“王爷可有兴趣，听洛月讲个故事？”
冷无心没有答话，却是默认了。
“……小姑娘有个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两人顺理成章便在一起了，但后来发生了意外，竹马去世了。”
关洛月说得轻描淡写，心里却是像被人用锋利的刀尖一刀一刀割下，疼。
“小姑娘很努力，当上了大官，为竹马报仇后，在一个夜晚也遭遇了同样的意外。”
“她死了，又没死。小姑娘便想着，竹马会不会也是一样。”
她话说得颠三倒四，意味不明，让人听了糊涂，冷无心却是懂了，也真是因为懂了，才沉默着不知如何对答。
那小姑娘便是关洛月。至于她对他的不同，想必都是来源于那位竹马。
关洛月讲完故事，便死死地盯着冷无心，期盼着得到半点回应。
冷无心皱眉。
这是凤星。
于大局，他应该顺水推舟，先把人套住。
于私心……他却不想欺骗这个女子。
两相权衡，自小受到的忠君教育终于是占了上风，冷无心垂眸，轻声应道：“或许吧。”
关洛月瞪大了眼睛，她强行克制着心里的喜悦，又急忙问道：“那为什么，他半点都没有反应，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人死，是要喝孟婆汤的。”冷无心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却旁敲侧击给予暗示，“特例无法代表普遍。”
“你说得是。”关洛月坐回位置上，又问，“那你说……要怎么让他想起来？”
怎么让他想起来？
冷无心苦笑。本就不是一个人，何来的回忆？
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利用一个女人，他从小受到的教育要求他以大局为重。
“多给他讲讲过去的事情。”冷无心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已然是坚定与冷漠，一字一顿，似重锤敲击在人心上。
关洛月赞同地点了点头，顿了半晌，又笑道：“王爷可有兴趣，再听洛月讲几个故事？”
“求之不得。”
“小女孩八岁失母，经不住打击，跑了出去，也是这样的一个午后，遇见了竹马。”
“竹马很温柔，他带着小女孩去吃糖葫芦，给小女孩讲故事，把小女孩哄得开怀大笑。”
关洛月说到这里，嘴角也勾起了一个笑容，似乎想到那时的场景。
午后的阳光细细碎碎地洒下，透过窗口投在她脸上。她还在说故事，冷无心却已经没了听的心思。
早就知道关洛月好看，虽说是与冷倾雅并列第一美人，但谁都清楚，若非冷倾雅家世高她一等，这排名绝无并列之理。
他原本以为自己是个冷心冷情的，绝没有被美色诱惑之理，如今看来，却是他太看得起自己了。
他看了一会儿，竟是有些痴了。
“王爷？”关洛月从回忆里回过神来，见他正发呆，唤了一声。
“嗯？嗯。”冷无心被惊了一下，有些局促，耳根子热了起来，忙催道：“接着说。”
关洛月挑眉调笑一句：“王爷莫不是看呆了？”
却真真没有再追问，只顿了顿，便转了话锋，接着讲。
“十八岁那年，竹马考试失利落榜，拒绝了小姑娘陪他去一个学堂的提议，去了离她很远的另一个城市。”
“在那个城市，竹马生了一场大病，失联整五天。”
“小姑娘很是惶恐，特地请假奔到那个城市，却发现竹马身边是另一个女孩在照顾。”
“她很伤心地离开了，直到竹马病好，跟她解释，才终于放下心。”
关洛月说到这里，顿了顿，突然笑出了声，眯着眼睛问道：“王爷是不是觉得，这个小姑娘特别蠢。”
那个时候，张生确实对那个女孩生出了一点好感，才没有拒绝女孩的照顾。她清楚得很，却还是被他一个电话便轻易地安抚住了。
冷无心皱眉，很是认真，声音低沉而磁性，严肃极了：“不，是竹马的错。”
是那个男人让她伤心，怎么还会是她的错？
关洛月愣了愣，又笑了起来，趴在桌子上，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你说得对。”她擦掉眼角的泪，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只是那个时候，她太过自卑，也太过没有安全感，但凡是一点阳光，也足够让她飞蛾扑火。
怎么甘愿放弃呢？
关洛月瞅着冷无心，捻了一块糕点丢进嘴里，问道：“那如果是你，会喜欢故事里那个小姑娘吗？”
会喜欢吗？
冷无心把手放在胸口，感受着那份与平常截然不同的心跳。
怎么能不喜欢？
“会。”他斩钉截铁。
“那你会喜欢我吗？”
“会……嗯？”他下意识地答了出来，却立时发觉不对，猛地抬起头，却见那小姑娘嘻嘻笑着，娇艳可人
会吗？
会。
冷无心顿时有些慌乱了，抿唇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落荒而逃。
“本王还有公务在身……”
“一路走好。”关洛月不等他说完，便似笑非笑地喊了一句。
嗤，跑了又能怎样？
她啜一口茶水，笑得心满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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