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李清文只在他面前哭过一次。

　　去年夏天，他还在金管局工作的时候，被人举报违反中央八项规定精神，涉嫌利用职务便利为他人谋取利益，非法收受来自他人给予的财务。

　　随后被移送公安机关。

　　一连好几天，各种盘查审问，还不允许外边的人探视。

　　最后，在第七天的时候，公安机关将他释放。

　　周永安从机关大院走出来，就看到了站在大门之外的李清文。她穿着白衬衫和黑长裤。

　　印象里，她只有在赶时间的时候才会这样简单打扮。

　　一个人站在警卫森严的公安机关门口，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等了几天。

　　看周永安一出来，李清文焦急地跑上前询问：“怎么样，查清楚了吗？是不是没事了？”

　　当然没事儿。

　　只是好几天没洗澡，没刮胡子，又是夏天，周永安身上味道重，于是把她稍稍推开。

　　“今天不用上班吗？”那天并非周末，李清文按理说人应该在华宇。

　　这个工作狂却说：“我请假了。我知道你肯定没违反纪律，是他们陷害你。”

　　无条件的信任似一汪清泉流过周永安的心口，冲走了连日的疲惫。

　　他噙着笑逗李清文：“我爸我妈都劝我老实交代，好从轻处理，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嗯？”

　　李清文抿唇不说话，两只眼睛像星星一样眨了眨，似乎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相信他。

　　就在这时，公安里边一道声儿又将周永安喊回去。

　　视线从远处身穿警服的男人身上收回，周永安故意逗李清文：“你看，事儿还没完，我大概啊，真的要被移送检察机关了。”

　　说完，他便转身又走进机关。

　　李清文揪着心盯凝他半天，等他重新出来后又沉默半天。

　　阳光刺眼，跟着他的步子走了几步后，她停下来，眯眼问周永安：“你是不是骗我的？”

　　周永安：“骗你什么？”

　　李清文说：“真的会判刑吗？”

　　周永安难得看她紧张自己，继续骗说：“刚才那警官告诉我回去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再过来，明天要堂审定罪。”

　　又补一句：“还好我受贿不多，也就两年吧。”

　　轻飘飘的一句两年。

　　像是一眨眼就能过去。

　　他说得太过一本正经，脸上又因为一个星期没有处理过胡茬和头发，看上去一脸憔悴和无奈。

　　李清文信了他的话，走到周永安跟前，一脸固执地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家不是开银行的吗，为什么要受贿？”

　　天底下谁都可能受贿，他不可能啊！

　　可是没有人会觉得钱多。

　　“那银行是我老爸的，不是我的。我想养你，我当然得自己赚钱给你花。”

　　说完这话，他立马发现李清文看着他的眼睛恨恨的，又有些委屈吧唧。

　　然后突如其来的，像只猫一样一头栽进他的胸口：“我不用你做这种冒险的事儿，这种钱你赚再多我都不会花的。”

　　老天爷，他的身上都是脏东西，又臭又脏。

　　周永安享受着这一刻的甜蜜，又不得不将她拉开，自己都嫌弃身上的味，她怎么受得了。

　　这时，他才看到这个一向冷冰冰的女人扑在他怀里偷摸着哭了。

　　李清文居然为他掉眼泪：“我太臭，把你臭哭了？”

　　周永安抬手擦掉她的眼泪。

　　那两颗如东海龙珠般透亮的眼球，源源不断地滚落出水滴来，根本兜不住。

　　周永安：“还是要你守活寡，觉得委屈？”

　　李清文对他的胡言乱语没有任何反应，就是不吭声。

　　回到家里，周永安洗完澡的时候，李清文已经把饭做好。

　　可能是因为他说明天要判刑，李清文始终闷闷不乐，饭没吃几口就说不舒服回了房间。

　　太阳没出来她就在公安机关外边等，等了大半天已经中了暑气，周永安从药箱里找到风油精，到楼上给她擦在额头上。

　　李清文任性说味道重，不想涂。

　　周永安无可奈何：“那我在你脖子上夹两下？”

　　奶奶以前都是用这个办法消暑的。

　　李清文信任地看着他。

　　周永安就伸手在她细嫩的脖子上发力，可是试了两下始终下不了手，怕弄疼她。

　　李清文却因为他的磨蹭搞得痒起来，躲着他，一边咯咯发笑，以为周永安在故意捉弄。

　　看她没什么生气的样子，周永安也在她旁边躺下来，跟她面对面，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扑闪扑闪。

　　她的皮肤白皙，琥珀色的眼睛晶莹又水润，明明生病，那张红唇却饱满诱惑。

　　周永安情不自禁地凑上前，轻轻一吻。

　　李清文僵了下，睫毛弯弯，眼珠子在打转，只是这一次她的手没再抬起来，呼他。

　　他得逞了。

　　意识到她对自己态度的变化，周永安长指捏住她的下颌，慢慢地加深那个吻。

　　午后闲散的时光，窗外透过树叶缝隙的金光落在窗户上，迷离地闪闪耀眼。

　　……

　　李清文到底是寂寞了还是生病没力气呢，当时为什么没有拒绝。

　　刚才在楼下，看到他抽打自己，她为什么冲过来阻挠？

　　为什么还要表现出可爱的一面。

　　都这时候了，还企图勾引他。

　　“周永安……”浴室里传来轻柔的女声。

　　周永安回过神，沉着脸从一旁的衣柜里扯下一件浴巾，走进浴室。

　　李清文两条白嫩的膊抱着自己，规规矩矩地蹲在浴缸里。

　　刚才给她放好水后，就让她自己进来脱光泡着。

　　这才几分钟，不泡了？

　　视线落在女人热水泡过后粉嫩的肌肤上，周永安咽动喉咙。

　　“你不要看。”李清文满脸通红。

　　谁要看？

　　他干脆利落地甩下浴衣，闷声叮嘱：“穿好出来。”

　　说完转身走出浴室，潇洒决绝的样子，像是她即便赤身裸体站在眼前他也不会感兴趣。

　　李清文神经敏感，从他的语气里察觉到周永安的不开心，蹲在浴缸郁闷着。

　　周永安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本搁在床头柜上的红皮书，许久都没有翻页。

　　浴室里摩挲了一阵的李清文，穿着浴袍出来，跟周永安对视一眼，晕头转向地朝他走去。

　　走到周永安身边，长腿一跨，径直坐在他大腿上。

　　女人大胆的举动让周永安眼眸加深，他泰然自若地靠着真皮沙发，手拿着书，没有碰她。

　　李清文伸手将书抽走，递给他一个轻盈讨好的笑。

　　女人胸口皮肤白皙，脸蛋熏红，周永安定力再足也忍不住喉咙一动：“我看你是在装醉，李清文，说实话吧，这才是你的目的。”

　　女人环住男人的脖颈，一脸委屈地问：“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我下次会泡快点儿的。”

　　还快，刚才五分钟都没泡够。

　　看着眼前娇艳欲滴的人，周永安喉咙发紧，然而脸上薄怒依旧：“看清楚，我是谁？”

　　李清文伸手抚上他的脑门，委屈地说：“我已经道歉了，还皱眉头，你是不原谅我了吗？”

　　“李清文，这是你的第二人格？”哪儿有人醉酒，一点儿意识都没有的。

　　她现在这么大胆，这么亲密，她觉得他们现在在哪个阶段？

　　带火的眸子撞进一双逐渐湿润的眼眸里，周永安勃然的火气顿时被浇灭。

　　李清文眸光落在周永安脸上通红的指印上：“妈又谁打你了吗，疼吗？”

　　说着凑上嘴唇，对着那手指印呼气。

　　周永安躲着脸，心浮气躁地阻止她继续用呼吸撩拨他：“不疼。”

　　李清文将脑袋埋进他的胸口：“我好想你啊……”

　　周永安胸口伴随着呼吸，均匀地上下起伏着，表情意味不明。

　　看她头发还在滴水，周永安叹一口气，声音放柔了些：“先把头发吹干。”

　　指尖穿过濡湿的发，一捋一捋地吹着。

　　镜子里，李清文睁着大眼睛，看着脑袋上方男人严肃的面孔。

　　还在生气。

　　吹风机一关停，李清文再一次将他搂住：“我不喜欢你生气。”

　　她真是聪明，知道只有这招对他凑效。

　　周永安凑近她闻了闻，凝眸：“喝了多少酒？”

　　李清文目光微颤，一脸无辜：“我没喝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