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切来说，应该是自达成协议日起，至协议完成日结束。”

慕凝淡淡纠正。

凌允玄不解，“有何区别？”

慕凝随意的耸了下肩，“区别就是，交易期间，妾身调用王府资源理所当然，可等协议完成以后，妾身脱去楚王妃的身份，自然没道理再占这个便宜。”

对啊，这只是一场交易而已。

等到交易完成，双方和离，便桥归桥，路归路，从此是路人了。

这原本是凌允玄所期望的。

交易完成，意味武功恢复，容貌复原。

换做任何一个从云端跌下的天之骄子，怕是都会欢喜若狂。

可凌允玄却丝毫感受不到任何喜意。

相反……

将手按在胸口，闷闷的，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这种情绪不是刚刚才冒出来的。

打从今日在酒楼二楼偶然瞧见，眼前这女人和常威侯府那位小侯爷相谈甚欢的画面，他心里就一直有种十分不舒服的感觉。

似不爽，又似郁闷。

连他自己都弄不太清楚。

慕凝并没有察觉到他情绪有异，自顾自继续道：“妾身娘家是个什么情况，王爷您也清楚，为了以后的生计着想，妾身可不就得提前开始准备么。”

十分轻松的语气，似乎完全不觉得忙于生计有什么丢人的。

可这在其他千金小姐的眼里，明明就是一件极其低贱且有失身份的事情。

充满了令人鄙夷的铜臭味。

这个女人似乎总是和人不一样。

“你若当真医治好了本王，本王自然会予你丰厚报酬。”

凌允玄声线平坦的说道。

低垂的眼睫，掩下了他幽深的眸色，没人能窥伺他此时真正的情绪。

慕凝闻言笑了笑，“多谢王爷的一番好意。”

“你不愿意接受？”

凌允玄猛地抬起眼，微蹙的眉心昭示了他内心的不悦。

慕凝并不畏惧，依旧笑着说道：“受之有愧。”

凌允玄蠕了蠕嘴唇，似乎想要说什么。

慕凝抢先道：“妾身替王爷医治，王爷助妾身复仇，这已经是等价交换了。”

就非得要算计的这么清楚吗？

凌允玄被她那一副要撇清关系的口吻弄得越发不爽。

却因为没有立场，一个字都没法说。

“王爷您还有事吗？”慕凝暗示十足的做了个掩唇打哈欠的动作，“妾身在外面转了一整天，有些累了，您要没事，妾身就去歇着了。”

凌允玄没说话，只深深看了她一眼，

旋即，转身就头也不回的离开。

慕凝忍不住撇嘴。

皇宫。

宫女从内殿出来，“夫人，娘娘有请。”

荣安夫人客气道了声谢，迈过门槛，带着一点忐忑心情走了进去。

这并非她头一次进宫，却是她头一次被皇后单独宣召。

她想不通皇后为什么要单独召见她。

总不会是慕凝把自己中毒事告诉了皇后，皇后代表皇室，要为她出头吧？

“臣妇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夫人不必客气，快起来吧。”

皇后一脸和气的抬了抬手，偏头向一侧吩咐：“给夫人看座。”

立刻就有宫女替荣安夫人搬了一张凳子。

荣安夫人诚惶诚恐坐下。

皇后又吩咐上茶。

很快就有宫女捧着香气扑鼻的香茗上来。

只看那清透澄碧的茶汤便知，乃是最顶级的茶饼跑出来的。

荣安夫人做了这么多年的丞相夫人，不知道进宫面见过多少次皇后，还从没有被皇后这么“热情”的招待过，心中不由越发忐忑起来。

偏皇后丝毫不提有什么事，只笑吟吟道：“这是今年刚进贡的雨前龙井，本宫喝着倒是比往年要甘冽些，夫人快喝喝看。”

别说只是雨前龙井，就算是仙人所赐的琼浆玉露，她现在也没那心思品尝啊。

荣安夫人食不知味啜饮了一口。

因为心里装着事，完全没喝出来这茶有什么不同。

忍了忍，终究没忍住，她小心翼翼开口：“不知皇后今日召见臣妇可是有什么吩咐？”

“倒是没什么要紧事……”

皇后似笑非笑勾了嘴角，不等荣安夫人松一口气，便悠悠说道：“就是前些日子见了楚王妃一面，有些好奇究竟是怎么样的人家，才能养出那样一个好闺女。”

真的是给慕凝那贱人出头的？

荣安夫人手一抖，带着手中的茶盏一晃，溅出几滴茶汤。

“夫人不知道，自打出了那事，楚王的性子便日渐邪辟暴虐，当初正是想着丞相乃是朝堂所有文官之首，天下读书人的楷模，所教养出的姑娘论起知书达理必然也是一等一的。若是配与楚王，说不定能化解他身上这股邪辟暴虐之气。”

“外人都当这门婚事乃陛下意思，实则却是本宫在撮合。只是，本宫没有想到丞相和夫人竟这般实诚，本宫原想着府上能嫁给庶女便好，不想竟许出了嫡出的大姑娘……”

说到这里，皇后刻意停顿了一下。

荣安夫人抖得越发厉害了。

外人不知道丞相府的情况，还以为慕文瑄为了和皇家攀上关系，不惜下了血本。

唯有丞相府上下自己知道，其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听皇后这话的意思莫不是知道了什么？

“要不怎么说是丞相府出来的姑娘呢，就是不一样。不过才成婚数日，便同楚王有了几分琴瑟和谐的味道，楚王的脾气也明显好了不少，本宫瞧着实在是欣慰的很。”

“只是这嫡出的姑娘在家里千娇万宠，性子到底不如庶出的姑娘柔顺听话。”

“本宫自是希望，他们夫妻能永远和和美美的。可又不免担心，若贵府的大姑娘恃宠而骄太过，使得楚王好不容易好转的情况又恶化了，那岂不是好事变坏事？”

“今日招来夫人，便是想要问问，可有什么好法子解决本宫内心的忧虑呢？”

荣安夫人本来一直以为，皇后今天召她进宫，是想要替慕凝出头，心里因此恐惧不已。

直到听到这里，方才发现似乎并不是这样。

她猛地抬头看向皇后。

皇后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容。

荣安夫人这下懂了。

皇后这是对慕凝不满了，想要借她的手收拾慕凝。

前面铺垫那么多，不过是想告诉她，嫡女换庶女的真相她一清二楚。

这是提醒，更是威胁。

高悬多时的心脏猛地落回原地，荣安夫人垂下眼，微微勾了勾嘴角，慢道：“养过牲畜的都知道，若是哪头牲畜不听话，拿棒子狠狠抽一顿，它自然也就老实了。”

皇后微笑颔首，“看来夫人深谙此道，那此事便交与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