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纳兰琰看不见,又或许是因为他生了病没了往常的锐气,宋清荷觉得自己在面对纳兰琰时,精神松弛了许多。
说完逗闷的趣事,宋清荷扶着纳兰琰进了内殿,又给他念了一会儿书。见纳兰琰眉头又皱了起来,忙问:“殿下的头又疼了吗?奴婢帮您按摩罢?”
纳兰琰揉了揉太阳穴,对她说道:“你坐到本王身边来。”
宋清荷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她刚一坐稳,纳兰琰便摸索着躺了下去,刚好躺在了她的腿上。
宋清荷紧张得全身寒毛立起:“殿下……”
“别怕,本王不会对你做什么,你只需帮本王按摩即可。”
纳兰琰如是说,宋清荷却根本听不进。身子紧绷着不敢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始帮他按摩。
过了一阵,见纳兰琰确实无更进一步的举动,宋清荷渐渐放下了心,全心全意帮他按摩起来。
不得不说,这个姿势让宋清荷省力了不少,而纳兰琰的眉间渐渐松了开来,呼吸也平稳了下来。
又过了许久,宋清荷见他不说话,也不动,以为他睡着了,便停下了手。
纳兰琰的脑袋压得她大腿有些发麻,但她也不敢惊扰,只能静静地坐在那里等他自己醒。
百无聊赖间,她只能看着纳兰琰的睡颜发呆,在心里想象着他顶着这张脸统帅千军的模样。
她又看向纳兰琰的手,他的手并不白皙但胜在修长有度骨节分明。那掌心的薄茧,见证了他多年来的辛苦付出。
宋清荷的思绪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散了出去,纳兰琰既是战功煊赫的将军,那武功也一定很高强罢?
他练起功来,会不会像那些武侠剧一样好看?
可是自打进了兰清殿,她就没有见过纳兰琰练过武,是因为中毒受伤的缘故吗?
这种毒只是残毒竟还能让人失明,好生厉害!
宋清荷漫无目的地想着,鬼使神差地,她竟伸出了手,想要去触碰纳兰琰的面庞。
当指尖触到纳兰琰高挺的鼻梁时,宋清荷猛然清醒。
她这是在做什么!
宋清荷迅速收回了手,并使劲地在手背上抽了几下。
一边抽还在心里不断埋怨自己:宋清荷啊宋清荷,你是鬼迷心窍了吗?怎么能做出这么奇怪的事?
好死不死的,纳兰琰的声音恰好在此时响起:
“你为何要打自己?”
宋清荷被唬了一跳,忙看向纳兰琰,见他已经睁开了双眼。
明知纳兰琰根本看不见,但对着这样一双眸子,宋清荷没来由地感到心虚。
“殿、殿下,您醒了?”
她别过脸去,语气里有抑制不住的惊慌:“刚才有只蚊子飞了过去,我那、那是在打蚊子呢!”
她心慌得忘了自称“奴婢”。
纳兰琰没有接话,只摸索着撑坐了起来。
见他这样,宋清荷更心虚了。
她生怕纳兰琰因为自己刚才的举动而生气,她一边帮纳兰琰坐起,一边小小心心地问:“殿下,是奴婢吵到您了吗?”
“没有,你的手法很好,”纳兰琰先是对她的付出表示了肯定,“本王睡得很舒服。”
宋清荷暗暗吁了口气,可还没等她将这口气吁完,纳兰琰接下来的话将她本来就悬着的心又提了上去:“只是梦中似乎觉得有只蚊子停在了本王鼻上——”
他指了指被宋清荷触碰到的鼻梁处:“就在这里,叮得有些痒。”
“啊,好可恶的蚊子,竟敢扰殿下清梦!”
宋清荷羞愧得想把脑袋扎到土里去,但她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殿下稍等,奴婢去找药膏给您抹上!”
说罢,也不等他应允,一出溜就下了榻,小跑到外殿寻药膏去了。
纳兰琰仔细听着她每一个动静,嘴角不觉噙了笑。
当他发现自己失明之时,即便知道能恢复,但他的心里还是有几分沮丧和紧张的。
沮丧的是他可能要在这段时间内失去自理能力,紧张则是因为现下他身处深宫,一旦他失明的消息传出去,也不知东宫那里会有何动作。
但他这心情不过维持了半个时辰,便被宋清荷打破。
从他失明开始,纳兰琰明显能感受到宋清荷的心情轻松了不少,对他的照顾也是体贴周致。
甚至还能听到她清脆的笑声,发自内心、开心不已的笑声。
纳兰琰从未见过宋清荷开朗的模样,她在自己的面前总是那般谨小慎微。
在这一刻,纳兰琰恨极了自己是个瞎子,他是多想亲眼看到宋清荷放肆大笑的模样。
而当宋清荷用点着清凉药膏的手指在他鼻间细细涂抹,少女香馥的气息环绕着他时,纳兰琰又庆幸自己什么都看不见,如果可以,他恨不能就这样和她过上一辈子。
宋清荷装模作样地给他鼻间上了药,转眼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问:“殿下,您在想什么?”
纳兰琰扬起嘴角,很好看地笑了笑:“本王在想,如若这眼睛始终好不了,但若能过着这样的日子,或许也不错。”
宋清荷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以为他丧失了复明的信心,忙出语劝:“殿下怎能说出如此丧气之话?”
“丧气?”纳兰琰怪道,“这话丧气吗?”
“那是自然。殿下,您可是有雄才伟略之人,将来有的是大事需要您去做,您怎么可能,又怎么可以失明的呢?”
宋清荷一条一条地和他历数康复的好处:“您还没看过奴婢画的狗头,没见过那狗有多好笑。”
“还有,这大易的江山多美呀,您就不想再看看它们吗?”
“更何况沈大人的医术了得,他说了你的眼睛会好,就一定能帮您治好的,您可不能丧失信心!”
纳兰琰被她的话逗笑了:“你真的希望本王能尽快复明?”
宋清荷用力地点头,认真地说道:“奴婢恨不得您明日就能复明。”
她是知道纳兰琰的眼睛一定会好的,她想要纳兰琰的眼睛尽快好转也是真心的。
倒不是因为纳兰琰之前的告白,与她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只因为宋清荷此刻心里想的是纳兰琰如果能复明,她就不用贴身伺候。
而且现下只有他能和纳兰璟斗个三百回合,宋清荷还想着等他成就大业后,求个旨意让自己出宫呢。
所以她伺候起纳兰琰来,也格外上心。
纳兰琰虽看不见,但也能听出宋清荷话语里的真挚感情。
早已冰封的心脏似有暖流涌动,纳兰琰克制住想要去抚摸她脸庞的冲动,笑着答应了她:“好,本王答应你,会尽快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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