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会后，凌薇口碑崩了。

　　我不止一次在茶水间、卫生间听到同事们对她的议论。

　　“现代版的农夫与蛇，你们听说了吗？”

　　“凌薇嘛，李诗瑜一手招进来的，结果提报会之前，两杯滚烫的咖啡直接泼到李诗瑜身上，抢了李诗瑜的提报！”

　　“我也听说了，会上当着所有公司高层，说是她和她的团队做的，搞得好像主设计是她，团队带头人也是她。”

　　“入职场这么多年，只听过领导强占下属成果，还第一次听说下属强占领导成果！”

　　“那个凌薇，下手之狠！你们没看见，李诗瑜胸口红了一大片！我们以后可得离凌薇远点！”

　　“我都不敢想象，李诗瑜怎么顶着剧痛回到会议室的！”……

　　15

　　祁晔不知从哪儿听说我被烫伤。

　　当天下午，我还在办公室上班，他忽然冲了进来。

　　因为提报会，我们部门全体参加，所以，所有人都认识他，一个个忙着起身。

　　“祁总好！”“祁总好！”……

　　我跟着起身，随大流地喊了声“祁总好”。

　　他已经站在我面前，目光在我胸口和脸上来回看了下，眸光中全是担心。

　　“你怎么样？”一句话问得小心翼翼，尾音甚至打着颤。

　　“我没什么大碍，感谢祁总关心。”我回答得礼貌得体，纯纯的上下级。

　　可他好像很不悦，

　　几乎在我话音落下的瞬间，抓住我的手腕，不由分说往外走。

　　“我送你去医院。”

　　我……

　　我想拒绝来着。

　　可办公室拉拉扯扯实在太难看，而且，我没法在办公室给他解释，说烫伤是假的。

　　他的脚步很快。

　　经过茶水间时，咔咔咔取了冰，装进塑料口袋，塞到我怀里。

　　他在生气。

　　整个人像移动大冰库，可我不知道他在气什么。

　　直到他把我塞进他的副驾，再坐上驾驶舱，“砰”地关上车门。

　　深深呼吸。

　　“抱歉！”他的样子颓然，动作却没停着，飞快发动汽车。

　　“刚是不是吓到你了？我不是跟你生气，我是气我自己。明明已经回来，依然没有保护好你。”

　　“好好用冰敷着……烫伤最痛，第一时间就该好好处理……”

　　他再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满眼心疼与无奈。

　　“工作不是全部，我好歹大中华区营销总监，取消个会议很难吗？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

　　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高政知道我被凌薇烫伤，却一句话没问，只祝贺我提报过关，说高层们很满意，说市场部部长也很看好，上市后绝对会大卖。

　　他的眼里只有我前途无量。

　　而祁晔，他更在乎的是我有没有受伤，为什么没把自己的身体放在第一位。

　　我看着他的侧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学长，我没有受伤。”

　　“我当时端着杯冰咖啡，综合了一下，不是很烫。”

　　汽车的速度缓缓降下，他看了我一眼，“听说烫伤很严重。”

　　“那是画的，已经擦干净了。”说到这里，我戏谑之心大起，一只手搭在领口，“要看吗？”

　　他的脸噌地红了，耳朵尖尖像要滴血似的，“不，不用看。”

　　我们最终没有去医院，而是去了游乐场。

　　“反正都出来了，就当休息了。”

　　“董事长知道接班人这么不靠谱吗？带员工一起带薪偷懒。”

　　“没事儿，偶尔一次……还有，你今天很漂亮。”

　　16

　　那天，在高高的摩天轮上。

　　祁晔站着，看着窗外，给我讲了个故事：

　　“从前，有个小男孩，他出生优渥，是个创二代，父母一起创业那种。

　　他一直以为家里和和美美。

　　直到高二，父亲和母亲爆发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争吵，两个人把家里能砸的都砸了。

　　他这才知道，父亲在外面有人了，还不止一个。

　　母亲说父亲是负心汉。

　　父亲说母亲不可理喻，说男人逢场作戏，都是正常的。

　　他一怒之下离家出走，之后住在外面，整月整月不回家。

　　母亲经常哭，一宿一宿地哭，她不懂，那么深的感情，为什么说变就变？

　　他劝母亲离婚，母亲却说，等他高考结束……

　　结果——

　　没过多久，父亲婚外情曝光，情人上门挑衅。

　　母亲一怒之下跳楼自杀。

　　她没有等到他高考。

　　父亲后悔了，与外面所有情人都断了，可死去的人，怎么也不会活过来，更不会原谅他。

　　男孩一度抑郁，他没有参加高考，高中毕业后，直接去了国外。

　　是留学，也是散心……

　　在那里，他认识了一个女孩子。

　　女孩子善良，开朗，特别爱笑，像一个小太阳。

　　他不由自主靠近， 吸取她的温暖。

　　他羡慕她。”

　　说到这里，祁晔停了很久。

　　我从侧后方看着他，他的脸上有淡淡的笑，回忆很美。

　　过了一会儿，他才继续——

　　“他一度以为，他对女孩，是单纯的哥哥对妹妹，又或者，是生活在冰寒中的人，对温暖的渴望。

　　爱情是什么？他其实并不了解。

　　像母亲对父亲那样吗？飞蛾扑火，最后连命都没了。

　　他不敢承诺，不敢尝试，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女孩大学毕业回国了，

　　他依然留在国外。

　　又过了很久，等他终于明白对女孩的感情，从国外回来，准备表白时，却发现女孩已经有了男朋友……

　　原来，有的感情，还未开始，已经结束。

　　他回到国外，他对自己说，只要她幸福，他就幸福。

　　成年人的深情，是不打扰……

　　后来，女孩结婚了。

　　他在朋友圈看见女孩婚礼的照片，那样幸福。

　　也好，她值得幸福。

　　可是再后来，他再次听到她的消息，却是她死亡的消息……

　　她死在产房。

　　她死的时候，她老公正在和其他女人鬼混……”

　　他语气悲伤。

　　我心有惊雷！

　　他讲到国外时，我已经猜到那是他和我！

　　可我做梦也没想到，他和我一样，重生了！

　　他说，他从国外赶回来，在她的葬礼上，把那个男人揍了一顿。

　　他说，他从来没有那样后悔，什么“爱一个人，就是不打扰”，最好的幸福，难道不应该自己来给？

　　他说，从葬礼出来后，他开车回家，因为神情恍惚，出了车祸……

　　难怪，

　　难怪当初我变成鬼，跟在高政身边，只在葬礼上见过他一次。

　　原来，他和我一样，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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