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遇告诉我,不是这样的。
我会进宫,是因为——我是他选中的皇后。
顾时遇在皇子里是个特别的存在。
他出生前,皇室整整十年没有新生儿降生。
因为他的母妃何艳娘自从进宫,便是专房之宠。
微服私访的英俊天子偶遇父母双亡的农户之女,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他把她带进宫,越制封妃。
夏初的阳光妩媚多情,她一脸的天真无邪。
那时候,我爹才十五六岁,受荫庇在御史台当差,成天迟到早退。
总在第二天发现人变少了,活变多了。
一问才知道,经常有同僚不满何妃专宠,跪在勤政殿门口,劝先皇雨露均沾。
先皇朱笔一挥,通通贬走。
御史台的人却依然葫芦娃救爷爷,挨个儿地去送。
慢慢地,我爹觉出味儿来了,他们是不是本来就不想在这儿干啊!
人又累,活又脏。
群臣的反对没什么用,何妃足足荣宠十年。
谁也想不到她会死于难产。
「张太医早就告诫过母妃,可她执意地要生下我,她死前甚至来不及看我一眼。」
先皇痛失所爱,下了道足以掀翻御史台的圣旨——追封何妃为俶贞皇后,葬入帝陵。
朝野哗然,尤其是自家女儿正当着皇后的董家人。
勤政殿外的每块砖都被他们跪得干干净净,跪到发光发亮。
我爹仍没去,因为他娶了我娘,我娘从出阁前就是先皇和何妃的 CP 粉头子。
在先皇那儿,我爹被同行衬托得格外顺眼,从此开始当牛做马,一路青云直上。
他是个死心眼,就此做了一辈子保皇党,九死不悔。
当年,夺嫡之争愈演愈烈,先皇让我爹谈谈各位皇子。
他斟词酌句,轮流地夸了一遍。
讲到顾时遇,他道:「……至于九皇子,年幼纯善,质性自然,耿介拔俗,乃是难得璞玉。」
先皇闷笑出声:「年幼是真的……别的……」
我爹不明所以,直到一年后,已经是皇帝的顾时遇逼他送我入宫。
他后知后觉地猜出先皇在笑什么。
笑他天真。
所有人都当先皇宠溺幼子,生生地把九皇子养成人傻心善的纨绔。
前面八个虎视眈眈的成年皇子,哪个都能把他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只有他们父子知道,这皇位是谁的。
何妃去世后,先皇逐渐油尽灯枯,一心把爱人留下的孩子送上最尊贵的位置。
其他儿子全成了他手里的棋子、顾时遇的垫脚石。
短短几年,宫里动不动吃席,黑发人送黑发人。
董皇后哪怕再迟钝,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
她没有子嗣,谁当皇帝对她来说没区别。
但为什么偏偏是何艳娘的儿子?
为什么死的不能是他?
顾时遇说,他初见我那天,是董皇后第一次对他出手。
他眉眼弯弯:「幸好遇见音音。」
我一头雾水,我们第一次见面难道不是新婚之夜?
「你不会是认错人了吧?」我狐疑地问。
你要是走认错救命恩人的替身剧情,我可就不困了。
顾时遇幽幽地看我一眼:「应该不会认错,你走之前,特意地强调了三遍。」
「你说,你姓黎,你爹是御史大夫兼任户部侍郎,你娘是衡阳宋家长女。
「家住明安坊永昌街,上门拜访不必递帖子,跟门房说芝麻开门。」
我瞪大眼睛,想起来了。
我的确曾经救过一个人,还十分喜爱对方……的容貌,临走前嘱咐了好几遍保持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