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号脉时,忽轻忽重;他看我时,忽近忽远。
足足地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他才捏着胡子慢悠悠地说:「臣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皇上和娘娘先听哪一个?」
顾时遇二话不说:「保大!」
我揉了揉额角:「先听好的。」
张太医不紧不慢地开口道:「皇后娘娘并未有孕。」
顾时遇茫然:「这怎么是好消息?」
张太医气定神闲:「因为要两个消息结合着听,坏消息是,娘娘中毒了。」
「中毒?」我心一沉,「张太医,劳烦你再给皇上问个平安脉。」
我跟顾时遇同吃同住,假如我中招了……
张太医摇摇头:「不必,这毒只针对女子,皇后娘娘若是长期接触,将无法有孕;若有孕时接触,则会小产。
「好在皇后娘娘平时调理得当,发现及时,服用几剂养身的药方便能无恙。」
顾时遇猛然站了起来,脸色阴沉得厉害。
他没有纳过其他妃嫔,宫里除了我和他,就只有董太后一个正经主子。
太后一直想让她的娘家侄女进宫,看我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他如今长开了,身量已经胜过成年男子,颀长、俊朗,站在我面前,能遮住一大半太阳。
我捏了捏他的手心,示意他不必着急。
张太医乐呵呵地瞧了会我们俩的眉眼官司,很有眼力见儿地告退了。
董太后的娘家侄女叫作董如霜,名动京城的第一美人。
如果她不是晚出生了几年,当年也许就不是保皇党黎家送女儿进宫为后。
但我跟她的关系其实并没有很差,关于我俩见面就互掐暗地扯头花的传言,全怪太后那个搅屎棍。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她都要让董如霜进宫陪她,明显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过,董如霜之所以能成京城第一美人,主要得感谢我。
但凡她姑母少让她跑几趟紫乾殿,她少遇见几次我。
她都学不会招猫逗狗、养鹦鹉,不能精通牌九、麻将、摇骰子,为了学点儿技术,还天天帮我遛碗碗。
于是董家只好给她打造一个京城第一美人的人设,总不能说实话,讲她是京城牌九王吧。
说起来我跟董如霜有些日子没见了。
她及笄后,董家心知入宫无望,索性将她送回朔方本家,准备在那里议门好亲事。
现在太后闹这一出,想必她快回来了。
嗯……她制霸朔方的美梦也快破灭了。
张太医的方子刚刚熬好。
在顾时遇的殷切目光中,我端起这碗黑漆漆的汤药,熟练地仰头,一口气灌了下去。
救命,喝完更想吐了,好苦。
苦里还带着涩,涩里还带着腥,可这腥……怎么这么熟悉?
「这味道不是避子汤吗!」
我震惊地看向顾时遇,他同样神情震惊。
但他的震惊中又有三分懊恼、六分心虚、十二分难以置信,张太医会故意泄了他的底?
比药味的层次更复杂,给本宫气笑了。
我闭着眼睛:「皇上,这三年,臣妾被您骗得好苦啊。」
好苦,那个药,真的好苦。
顾时遇十分镇定。
他说:「事已至此……我给你跪下行吗?」
「不过!音音,你可不可以先听我解释……」
诡计多端的狗皇帝。
我冷笑道:「别,你直接跪。」
顾时遇一哽:「……」
他委屈巴巴地说:「但是……音音,我还是希望有个解释的机会。」
我考虑了一下。
「行吧,你跪着说。」
我一直以为,自己之所以进宫,是因为保皇党跟太后党的角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