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要从哪里开始说起？”林征一手端着泡面，一手拿着叉子，泡面还是一个士兵专门给他买的，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就从你和章教授分开之后。”冯默光说。

“当时章教授不是告诉了我一些他们的猜想和理论嘛，还有那个什么交流计划，说是以我为媒介和造访者交流，所以我就想我能不能自己尝试一下。”林征说。

“为什么想要尝试？章教授应该有他们自己的计划安排吧？”王风问道。

“因为章教授的计划最快也要在一周之后开始，我觉得这个时间太久了，担心白轻雪会真正意义上的彻底消失，所以就想着以不抱希望的心态试一试。”林征回答。

“所以你这个碰巧一试就成功了？”章教授问。

“没有，我失败了，因为我就是脑子一热，没有详细计划，也不知道该怎么做，然后那两个杀手就来了。”

“杀手。”王风用的是肯定句。

“对，一男一女，他们应该是从我离开异事局就在跟着我，等我到了这里之后他们才现身的。”

“然后呢？”

“他们朝我开枪。”

林征解开自己的外套，他里面穿着一件衬衣，而衬衣上清晰可见五六个弹孔，边缘还有血迹和灼烧的痕迹，不过林征的身体却毫发无伤。

房间里的人面面相觑，只有白轻雪还睡的安稳，一点要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如果以衣服上的弹孔作为参考的话，至少有三处都是致命枪伤，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李铭锐问道。

“因为我……那个词怎么说来着？特性觉醒了？步入超凡了？反正就是这个意思，再然后……我很难形容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感觉到造访者好像出现了，随后看到那些塔出现了，我身上的伤口也开始愈合。”

“那两名杀手是你杀的？”

“我不确定，也许是也许不是，我只是想要反击，男的拉着女的想跑，女的突然就炸开了，然后男的也炸了。”

“炸这个词用的还是挺微妙的，不过挺贴切的，他们两个人完全是变成液体和粉末了。”冯默光想起在楼下看到的光景撇了撇嘴角说，“那你当时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因为我没法和你说实话，说了实话你肯定让我别到这儿来了。”林征老实回答。

“那你在和杀手交锋之后，为什么不立刻离开现场而是进了事务所？难道你知道白轻雪会回归？”王风又问。

“我当然不知道，我是因为衣服上有弹孔而且染了血，怕在路上造成恐慌或者遇上麻烦，就到事务所里换衣服了，然后我才发现白轻雪已经回归了。”

王风眼神微微闪烁，似乎是怀疑林征的说辞。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异事局的干员走上前来对着冯默光耳语了几句，将一张A4纸交给了冯默光，冯默光弹了弹这张纸露出一丝微妙的笑意。

“怎么了？”王风问。

“我派人联络了第七战区上层，把情况汇报了上去，这是那边的回函，消失的六名超凡者已经回归了四名了，剩下两名正在联络当地的负责人，估计很有可能也回归了。”

章教授摸着下巴说：“既然其他人也回归了，那就说明回归是普遍现象，很有可能是造访者干涉发展到了第二阶段。由此看来确实和林征没什么关系，他只是碰巧撞上了。”

王风低头沉思，随后轻轻点头说：“嗯，确实如此，如果白轻雪的回归和林征有关系的话，应该只有白轻雪一个人回来，干涉发展到第二阶段确实是更合理的解释，但是他的超凡能力觉醒是怎么回事呢？”

“三种可能性。”章教授抬起三根手指，“第一，林征也是受涉者，而且是最特殊的那个——他是唯一一个被干涉的普通人，伴随着干涉发展到第二阶段，他展现出了超凡特性。”

“第二，濒死体验，受涉者通过濒死体验来获得超凡特性的案例不少，甚至有专门做相关研究的组织，通过降低人的生理机能，催发潜在的超凡特性，我记得蜕生集团就是研究这方面的。”

章教授停顿了几秒钟说：“第三种可能也是最离谱的可能，那就是造访者在保护他，异常保护受涉者的情况也发生过，不过大多数时候是作为食物。”

房间再度陷入沉默，众人纷纷露出思考的表情，不过林征轻轻松了口气，看起来他的这番半真半假的说辞算是过关了，不过很大程度上依赖于他们对自己的信任基础。

这些人信任他，就连提问题最尖锐的王风也信任他，只要他的回答合情合理，王风就会优先采信。

趁着他们思考的这个空档，林征问道：“追杀我的那两名杀手，你们有头绪吗？”

冯默光低下头说：“我想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不是，他们冲着你来的话杀我干嘛？要吓死你吗？”林征一时间有些混乱。

“怎么说呢，那些人大概是我老爹的对头吧，他们不想让白轻雪有任何回来的可能性，也不想见到交流计划成功，而你是交流计划的核心，你死了实验就完了。

然后他们趁虚而入再搞点事情，我就必须引咎辞职了，我是我老爹举荐的，而且还有亲缘关系，我引咎辞职会对他造成极大的负面影响。”

说到这里的时候，冯默光突然朝着林征深深的鞠了一躬说：“非常抱歉，你只是一个普通公民，却卷入了由我的私人问题引发的风波和斗争中，实在是非常抱歉。”

“没事儿没事儿，给钱就行，精神损失费什么的给来一点我就不追究了。”

……

不过无论如何，这个繁忙而又混乱的夜晚终于算是告一段落了，而且居然出人意料的是一个happy end，清河市的正义势力打了一个漂亮的胜仗，不仅解决了危机，最强战力也回来了。

接下来林征要去清河研究所当几天小白鼠，测试和评定他的异常特性，还要做风险评估，应该会很忙。

虽然没有必要，但临走之前林征还是打算简单的收拾一下白轻雪的房间，白轻雪则被两个异事局的女职员哄着上了车，士兵们撤下去了，冯默光他们也都跑到一楼去看黑塔了。

收拾完毕之后，林征打算下去和他们汇合，但刚关上灯就感觉到胸腔有什么东西直冲上来，他捂住嘴开始剧烈的咳嗽，某种粘稠的液体喷溅在手上，浓重的血腥味从口中弥散开来。

熟悉，这种感觉林征太熟悉了，他重新打开灯，手掌被粘稠的血液染成黑红色，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凝胶状的碎片。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可能快要死了。

他的心跳速度很快，呼吸变得艰难起来，冰冷和无力感在身上蔓延，他意识到自己的心脏正在衰竭，身体也正在凋亡。

他知道是为什么，因为以这幅身体承载造访者的力量实在是太过勉强了，这具身体已经残破不堪了，如果他再多和造访者重叠几次，很有可能真的会挂掉。

啊……当然这其实无所谓，死就死吧。

反正林征已经决定了自己的本质，他是“造访者”不是“林征”，就算是林征死了，他作为造访者依旧是不朽的。

不过在林征死之前，可能还需要研究一下获得新身体的方法，这对于能够操纵现实的原生体来说应该不会很困难。

林征回到洗手间用洗手液洗掉手上的血渍，这个时候楼下已经开始催了，冯默光扯着嗓子大吼：“林征你搞快点，不然待会儿你就要走着去研究所了。”

“来了来了。”林征吼了回去。

他想自己作为林征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值得珍惜的吗？似乎并没有。

白轻雪……她大概会伤心一段时间，心疼自己的钱一段时间，最后恢复过来过上新的生活吧。

林征心想，死亡和生命一样毫无意义，不过是世界巨大物质循环的一部分，从物质循环的角度来讲，人类的死亡和兔子的死亡似乎没有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