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时他便是这般，若是惹了我生气，便会去街上买我爱吃的桂花糕，若是一碟不够，就两碟。

　　所以，那个浑身是血的人，真的是我哥哥？

　　哥哥将手伸向我，却在半空垂了下去。

　　“哥哥？哥哥别睡，阿娴不想吃桂花糕，阿娴想回家。”

　　我上前抱住哥哥，再看不见任何人。

　　“阿娴后悔了，阿娴不要嫁给他了，你带阿娴回家吧。”

　　秦淮的手停留在我后背上，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他只是怔忡地唤了我一句，

　　“姜娴......”

　　我的脖颈处一痛，很快失去了意识。

　　将醒未醒之际，我听见身边有人在交谈。

　　“你听说没？陛下今日将那些刺杀皇后娘娘的人，全部凌迟处死了呢。”

　　“可是那些人不是皇后娘娘娘家的人吗？”

　　“害，我看咱们陛下也没多在乎皇后娘娘，否则还能灭她满门啊。而且我听宫中的小太监说，姜太后她也......”

　　她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挣扎着抬起头，问道，

　　“姜太后怎么了？”

　　侍女看我醒来，慌忙跪下。

　　“娘娘！”

　　“我问你们，姜太后怎么了？”

　　“奴婢不知道，奴婢方才都是乱说的。”

　　我激动地就要去抓她的手，殿门忽然打开，秦淮带着侍卫和太医进来，苏梦妩不知去向。

　　他挥手就让侍女离开，不论我怎么抓都抓不到人。

　　太医要给我请脉，我拼命赶开所有人，扑上去想要揪住秦淮的衣领，手却颤抖个不停，连他的衣襟都抓不稳。

　　我这才想起，昔年武艺绝佳的姜娴，如今已经是废人了。

　　就我如今这般模样，还谈什么为姜家复仇，看到秦淮的下场。

　　我突然觉得好生无趣。

　　我追逐姜淮半生，为他人做好了嫁衣，最后却落得满门被诛，自己沦为废人的结局。纵然我嘴上不肯示弱半分，可我也清楚，我已然没有资格和秦淮叫板。

　　我终于向他低头。

　　“算我求你，将哥哥的尸身还给我。”

　　“皇上，是妾错了，妾不该有妄念，你要如何报复我都接受。”

　　“我从未求过你，这是唯一一桩。”

　　我不求情爱，不求尊位，只求送哥哥最后一程。

　　我缓缓跪下去，秦淮立刻扶住我，他的声音沙哑，

　　“好，我答应你。”

　　“只要你你好好吃药。”

　　我立刻站起来，将桌上早就凉了的药一饮而尽，然后拼命抑制胃里不断翻涌的冲动。

　　秦淮说了，好好吃药，就将哥哥还给我。

　　我不晓得他是如何知晓，那些送进未央宫的药，都被我倒进了窗外的花田里。

　　苏梦妩说我色厉内荏，其实一点没错。

　　我生来就是胆小的人，我没有嘴上说的那么勇敢。

　　因为害怕别人欺负我，我才去学了一身武艺。

　　因为害怕秦淮看出来我的软弱，我才故意装得倔强。

　　因为害怕失去，所以干脆装作不想要。

　　可我实在装不下去了。

　　我好累啊。

　　从前有父亲母亲，有姑母和哥哥，还有秦淮，我什么都不怕。

　　可如今，我什么都没有了。

　　偌大的天地，没有一处是我家。

　　我咬着自己的手臂不许自己吐出来，可药汁还是合着血水往外冒出来，打湿了我的衣衫。

　　我手足无措，慌乱的看着秦淮，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好好吃药。”

　　“太医，太医你再给我开一副药，我一定不吐了。”

　　“秦淮你相信我，我不会吐的。”

　　秦淮好像比我还慌。

　　他拼命用衣袖给我擦嘴，

　　“阿娴不怕，阿娴不怕啊，我不会怪你的。”

　　骗人。

　　明明你最恨我了。

　　……

　　秦淮好奇怪啊。

　　他明明那么恨我，却因为我杀了一个太医。

　　因为那个太医说我得了痨症，时日无多。

　　秦淮疯了，拔了侍卫的佩剑就砍了太医的头。

　　其他人吓得大气不敢喘，纷纷说我只是弱症，好好养着就能好。

　　姜家灭门三年了，秦淮第一次抱我，他小心翼翼地，好像生怕弄疼了我，

　　“阿娴你听见没有，他们都说你很快就能好，我们还会有很长的时间。”

　　“我不怪了，我什么都不怪了。”

　　“阿娴，只要你好好的，我什么都不计较。”

　　我静静看着他，他不复往日里对我深恶痛绝的模样。

　　秦淮握着我的手，像极了从前我们在府里的时候。

　　他又装出这副深情的样子，真令人作呕。

　　我没有抽出手，

　　“既然什么都答应我，苏梦妩要了我一双手，我要她一双腿不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