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住的地方的确十分华贵，是历代太后所住的仁寿宫。

　　可这仁寿宫，外面看着碧瓦飞甍，雕梁画栋，内里却是死气沉沉，见不到几分鲜活的气息。

　　苏梦妩的人将我带到了一处小小的洞口。

　　我愕然。

　　那人并不解释，只催促我，

　　“你趴下去，从洞里就能看见姜太后。”

　　“我为何不能走门或者窗户？”

　　“娘娘怕是说笑呢，这仁寿宫哪来的门和窗户，这一个小洞，就是姜太后全部的光！”

　　我有如当头一棒。

　　里面的人似乎是听见了动静，我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阿娴，是阿娴吗？”

　　我不敢应生。

　　要怎么告诉姑母，我在灭门仇人手里苟活了三年，却没有为他们讨回应有的公道。

　　姑母的声音愈发大了。

　　“是阿娴对不对，姑母知道是你。”

　　一只苍白的手从洞里伸了出来。

　　它白得不像人类的肤色，可以清晰地看见皮肤下青色的血管。

　　我扑上去握住，温热地液体砸在这只冰凉的手上。

　　它轻轻摸了摸我的手，我好像听见姑母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在我失望的目光中，抽回了手。

　　我想进去寻她，却见那只手再度伸了出来，还握着一根不起眼的发簪。

　　姑母的声音十分清晰，仿佛就挨着洞口边。

　　“莫怕，姜家没有人怪过你。”

　　说完她便再没有了动静。

　　我浑浑噩噩地走出仁寿宫，苏梦妩还在门口等我。

　　“姜娴，秦淮根本没有心。”

　　她说完之后就让人推着她走了，没有再理会我。

　　秦淮赶来的时候，我已经打开了姑母给的发簪，也知道了秦淮恨意的来源。

　　我从前百思不得其解，就算我姜家曾棒打鸳鸯，这桩婚事也是秦淮自己认可的。倘若他真的不愿，我姜娴绝不会纠缠。

　　就连苏梦妩，我父兄也有妥善安置。

　　我唯一没想到的变数，是早就过世的秦淮生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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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流传起秦淮攀附姜家嫡女时，诸位皇子都狠了心地践踏秦淮。

　　他们说秦淮生母卑贱，不过是皇后身边的宫女罢了，竟然肖想皇后的亲侄女。

　　那时姑母并不赞同我嫁给秦淮，有后妃看出了姑母的心意，竟然私下去羞辱秦淮生母。

　　那个女人生性懦弱，却十分爱她的孩子。

　　她听后妃们说，因为她的存在带累了秦淮，害得秦淮不能喜欢的女子在一起。

　　没读过几本书的女人惶惶不安，又心痛她的儿子被人如此轻贱，索性留了封遗书给我姑母，自己投井自尽了。

　　她在姑母身边侍候，虽识得几个字，却并不太懂其中意思。

　　是以秦淮在看到那封信时，只以为是姑母逼死了他母妃，而姜家所有人都是帮凶。

　　他视我为杀母仇人。

　　凡是同姜家同我不对付的，他通通高高捧起。

　　苏梦妩告诉我，

　　“秦淮心里有你，他对我的好，是故意做给你看的。”

　　我忍不住笑出眼泪来。

　　原来我才是罪魁祸首啊。

　　我抚摸着姑母的笔记，即使到了这个时候，姑母还在为我做打算。

　　明明是我害了姜家所有人，可是所有人都想要我好好活下去。

　　我带着姑母留给我的东西去了金銮殿，秦淮还未下朝。

　　看到我来，几位重臣明显意外，丞相立刻就开口要我离开，

　　“皇后娘娘，这里是朝堂，臣知道陛下和娘娘鹣鲽情深，但此时诸位正在商议国事，娘娘当以大局为重。”

　　我微笑还礼，

　　“丞相说得是，我今日来，也是为了告知各位一件国事。”

　　我从怀中取出明黄的圣旨，除了秦淮，所有人尽皆跪下。

　　我遥遥望向端坐高台的秦淮，他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跟着跪下。

　　这是先帝的遗旨。

　　本该登位的，是被分封到南疆的楚王。

　　我自然知道秦淮已经坐上皇位，一张圣旨不够扳倒他，可有人可以。

　　这道遗旨，足够为他们的起兵遮羞。

　　姑母最后留给我保命的遗旨，她不晓得，我早就不想活了。

　　而秦淮，也别想苟活。

　　我才不要让上天来惩罚他，我要亲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