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居庸关 土木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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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篇

  雁行高远,瞰千里、今昔河山如画。汉雨胡风,浑不褪、斑驳当时颜色。九塞黄沙,三关雉堞,阵鼓催鸣镝。轮回明月,冷看刀俎成席。

  征骑蹄破冰河,冽冽湔又是,兵戎痕迹。逐鹿纵横,终落下、羌笛声中家国。鼎铸谁家,斯民草芥也,片瓯无得。龙吟如我,为谁声彻南北。

  ——调寄念奴娇

  第一章居庸关

  天启六年秋,已是轻寒时节。

  京城西北军都山麓,官道自南面逶迤入山,便是四十里的峡谷。两峰夹峙,一道中开,百重峭壁居高临下,形势极其险要。于山谷之中远望层峦叠嶂,两边长城或起或伏蟠于重山之上,若一矫龙之身,交汇于官道处,被一高大的城门连接起来。崇墉峻壁,门楼巍峨,那便是关沟

  锁钥之塞—居庸关。

  时过正午,浮云半掩的秋阳无力的照在山峦。远处山林的片片红叶,若一滴滴血迹,涂抹着渐黄的秋山。官道自东南而来,向西北蜿蜒而去。路上行人稀稀落落,或牵马负驮,或独轮载货,都是行色匆匆,只怕在

  这关沟里误了脚下行程。

  一辆单匹车马自东南疾驰而来。车上是拱形席棚遮就的车厢,一片布帘掩着车内的人儿。坐在车前面的老者不住的挥舞着手中鞭子,促马狂

  奔,竟将路边的落叶旋飞起来,车后扬起一片土尘。

  布帘后一少女声音道:曹伯,你这样赶路,那马儿会吃不消的。

  老者并未停下手中的鞭子,嘴里回道:等过了居庸关再歇息吧。

  说话间,马车转过一道急弯,已经看见了居庸关那高大的城门。关下进出城门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老者停下鞭子,跳下马车。马儿也放缓了脚步,到得门洞前停了下来。守关兵士撩开帘布看了一眼问道:车中何

  人?

  曹伯赔笑道:老夫带儿女去口外探亲,并无别的夹带。

  兵士略作翻检便与放行。这曹伯跃上马车,出得关门复疾驶而去,不敢稍作停留。又行得数十里,还未出八达岭关沟。曹伯偶然回头一望,

  惊呼一声不好,便不停的挥舞鞭子,驱车狂奔。

  车后不远处,十余骑疾驰如风,踏起一路尘烟,马蹄的的直追过来。两骑越过车辆勒马阻住去路,将驾车之马惊的大嘶一声,停了下来。那拦车之人赫然褐衣小绦,尖帽白靴,竟是厂卫番子打扮。

  其中一身披褐氅之人嘿嘿冷笑道:老儿车马倒快,没几个时辰就快跑出关口了。也不想想,你们能逃出督主的手掌心么?向后面的几人一应

  手下喝道:将他们拿下,一并押解回京受死。

  曹伯稳坐车前不动,口中怒斥道:魏狗阉贼,仅仅因为我家老爷刚秉

  直言,便冤狱加身,难道还要赶尽杀绝不成?

  旁边一人喝道:掌嘴,单凭你对督主如此大不敬,就当受剥皮之刑。

  说着手中马鞭向老者当头劈去。

  曹伯将头微微一侧,伸手一把拽住鞭子喝道:下来。

  那马上吆喝之人就力腾空翻滚,左手五指如钩竟成鹰爪向曹伯面部抓

  来。曹伯跳下马车,躲过一抓。两人霎时斗做一团。

  身披褐氅之人一鞭向车棚挥去,将马车棚顶劈作两半。车内女子惊呼一声,躲在车帮一侧,险些坠落车下。那人飞身下马,伸手抓住女子臂膀便要拎下车来。旁边一男儿高喊了一声:不要抓我姐姐。张口就咬向那厮手腕。那人哎哟一声,一甩手,将男儿摔出一丈开外,头部撞于路

  旁山石,登时晕死过去。

  曹伯见状,须发皆竖,大呼一声:狗贼,我与你们拼了

  他一式大摔碑手将前人逼退,斜里一步窜到跟前,双拳并出,便捣向那人前胸。

  对方哈哈一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脚下滑步,一个侧身避过双拳,

  顺势肘锤撞向曹伯左肋。

  曹伯踉跄退后三步,喷出一口鲜血,跌坐地上,众人上前便要拿人。

  忽听得一阵马铃脆响,倏忽便到了跟前。

  一众东厂侍卫方欲拿人,听得铃声急促,转眼便至,暗道:何人何马,

  如此迅疾,皆心生警觉,侧目而视来人。

  来者三骑,为首之人乃一公子模样,眉清目朗,一脸正气。著一袭白衫,骑一匹枣红马。与其并肩而立之人年纪相仿,只是面目黝黑,身著缁衣,座下黑马白蹄。身背一长布口袋,其内不知是何兵刃。后面一人乃一少女,约十一二年纪,红衣束腰,著一双蛮靴。小小年纪。束腰处居然佩一把短剑。剑鞘十分的精致,镶有数颗翡翠。坐骑乃一白马,

  马脖系小铜铃,想必适才便是这马铃作响。

  那白衣公子于马上持鞭指向众人道:大明之地,竟也多此恃强凌弱

  之辈。尔等几个大汉欺负老弱女子,算什么英雄。

  披褐氅者听言大怒道:何方小子,有眼无珠,看不出爷在办差么?

  “办差?看不出。倒似强盗打劫”。那公子撇嘴讥讽。

  先前与曹伯交手之人按耐不住骂道:小贼想必是同党,一并做了他。

  说话间伸手便是一抓,意欲拿住白衣公子。

  未见白衣公子动手,旁边一拳突然捣来,硬碰之下,那厂卫竟被折断了两根指骨。此人缩回手去不住呼痛。其余人等见状,立马散开来,执(zhí)

  出了所带兵刃。

  身披褐氅者道:好快的拳法。眼睛紧紧盯住白衣公子身边那面目黝黑之人。那人并不言语,只是冷冷的与他双目对视。断指之人方才知道,原来是白衣公子身旁那黑小子捣出了一拳伤了自己。

  披褐氅者向前两步,并招呼其他人道:看来爷今天碰上硬手了,大家招子亮些,别误了督主的差事。一挥手,众人便形成合围之势。

  面目黝黑的小子此时对那公子道:元公子与令妹可先将那两人救走,我来拦住他们。

  白衣公子低语对他道:其他人倒没什么,只是披褐氅者绝非庸手,只怕你一人招呼不过来。

  他说着跳下马来,也不理会一旁虎视眈眈之人,走向曹伯问道:您老伤势要紧不,如果还能支持,快赶车离开。

  曹伯忍痛站起身来,也不言谢,扶着小姐上车,挥鞭就要离去。

  披褐氅者喝道:想走,没那么容易。腾身跃向车前,便要动手。只见马上那面目黝黑的年轻人一个大鹏展翅跳下马来挡在他的身前,马车趁机绝尘而去。听得车上女子哭喊道:我弟弟还在那里。。。

  一众侍卫待要追赶,公子与他的同伴阻住去路,使他们不得前行一步。

  白衣公子道:我们本不欲动手相搏,尔等只要放他们离去,自当相安无事。

  这些侍卫在京师一向桀骜,那里容得两人这般拦阻。为首者一挥手道:追。众人便纷纷上马,人喝马嘶,便欲去追远行的车马。两骑分从面目黝黑的年轻人身边驰过,只听他大喝一声,双拳分捣两边的马腹,两匹马吃不住他的双拳之痛,大嘶一声,居然几乎失蹄将马上之人摔下。那白衣公子也不手软,伸手一把抓住越过身边的褐氅之人坐骑的马嚼,硬生生将马头扭转了回来,挺立在当地。

  那人也不示弱,自马上腾身而起,竟还顺势一掌劈向一直骑在马上的女子。

  那女子娇叱一声:你敢。一勒马缰,前蹄奋起,踏向来者。

  公子和那同伴恼他突然袭向少女,大喝一声,双双扑向披褐氅之人,拳来脚往,打做一团。

  那女子在马上呼道:哥哥,与他等纠缠什么,你不想伤人,却可伤他们马匹,只要追赶不上就是了。

  白衣公子尚未应声,那同伴却专向马匹下手,一拳一匹,不多时,便全躺了下来。

  白衣公子笑道:这倒是好办法。咱们且走,看他们如何追得。

  那女子又道:别忘了,那里还躺着一个人呢,说着用鞭子一指昏迷的少年。

  公子上马之时顺手提起男童撂在马背,三人上马向西北方向扬长而去。

  众厂卫虽无伤亡,但苦于马匹皆废,眼睁睁看着三骑扬长而去,一时间不知所措。

  公子三人纵马扬鞭,欲追赶先去的曹伯。数十里追过去,却未见车马踪影。眼看四周重山叠嶂,只此一条管道。路一边尽是悬崖峭壁,另一边却是沟壑;车马也只有顺着山路前行。此时不见车马,心中纳闷道,这车马怎会如此神速。

  三人沿路追寻,快要出得峡谷,天色已渐渐经昏暗下来,乍看见路边遗有一轮,颇似那马车之物。路边便是沟壑,深不见底。

  白衣公子唤那面目黝黑的年轻人道:巴特尔,你且看看下面有没有路可行?

  巴特尔跳下马来,顺沟壁下行一段便跃了上来道:无路可行。

  公子以为那车马仓促逃离,慌不择路,以至于跌入深涧,不禁神伤。奈天色已晚,若要寻路下沟,怕也到了夜间,黑灯瞎火,不便探个究竟,只好驱马前行,先找村子投宿去。

  巴特尔问:元公子意欲何往?

  白衣公子沉吟良久应道:那帮人就其服饰来看,似是大明东厂番子,专事侦缉抓捕人犯。带队之人功夫不弱,很是难缠。虽说咱们将其坐骑尽废,但那里距居庸关不远,他们必会于守关官兵处借得马匹,顺大路追赶。咱们虽说不惧,却也懒得与他们纠缠。不若咱们转而南行,避开他们。

  “哥哥,那咱们不去京城啦?”那红衣少女满脸的不高兴又道:早就听说京城好玩,你却要改道南行,不行,我要去京城。

  那白衣公子脸一沉道:我说不带你出来,你偏要来。出门时爹爹如何交代的?爹爹说,你此次出门游历,必须听我的话,若不听,明早你便回大漠去。

  红衣少女将脸扭向一边捂着耳朵连声说道:不听,不听,就不听。

  白衣公子见妹妹刁蛮,叹口气道:我本也想去京城一睹繁华风物,却不料遇到这等事情。咱们虽久居漠北,但也时常听说京师宦官专权,耳目遍布。虽说咱们著汉服,易汉姓,毕竟行止有异。再加上这受伤的少年想必是被侦缉人犯后人,若带他去京城,难免不被人识破。眼下之计,只有南行,暂且避开追捕,寻得宿处将他弄醒才是要紧之事。

  巴特尔亦劝说道:元珠妹妹,公子说的有道理,你就别使小性子了。

  元公子也不理会元珠是否愿意,先自勒马转向西南的小路。

  元珠嘟囔一句道:总是你们有理。无奈勒马随他们而去。

  曹伯得那三人相助,自东厂侍卫手中脱身,便驱车向西北方一路狂奔。车上的女子哭喊着讨要弟弟,他只好相劝道:玉凤小姐,老身非不救玉龙,那等形势,若是回头,恐怕都脱不了身。咱们暂且先脱离追捕,再做打算。若能赶到你家舅父那里,也好请他另商相救之策。

  说话间,车至峡口,迎面马蹄声疾,七八官兵模样之人迎面急弛而来。曹伯赶忙将车赶到路旁。为首一青年军官飞驰而过,后面数人也是身著甲胄,紧随而奔。曹伯刚又上路,那军官却勒马掉头追了上来,至车跟前拱手道:敢问老丈,可是自京城来么?

  曹伯回礼道:正是,敢问小将军是。。。

  军官道:我乃大同总兵姜将军帐下参将吴靖北。奉将军之命前来迎接甥女林玉龙和玉凤二人,你这车上可是玉凤小姐?

  曹伯闻言惊喜道:正是,正是。你们来的正好。话未说完便是一通剧咳,吐出一口鲜血来。

  吴靖北慌忙下马,审视一番,惊问道:是何人重手,伤老丈如斯?为什么只见小姐一人,玉龙公子呢?

  曹伯目视旁边兵丁,欲言又止。吴靖北会意,支开众人。曹伯方言道:不知小将军于姜将军是何关系?

  靖北道:姜将军乃在下义父。

  “那好,小将军可知为何要你前来相迎”?

  靖北答道:知之不详。将军只说京城妹婿家生变故。遣甥女于大同暂住。令我等前来相迎。

  曹伯道:如此说你乃将军亲随,早晚也会知道,老夫不妨直说。但却须避开众人耳目。我家老爷因直言得罪阉党,已有牢狱之灾,为免祸及儿女,夫人故托其兄姜总兵庇护。虽然行踪隐秘,还是被阉党得之,一路追杀。老夫拼死相护也难相敌。多亏逢得几位义士相助,方才得带玉凤小姐脱身。玉龙公子当时被侍卫所伤,尚不知生死。

  靖北听闻是东厂侍卫追杀,遽然变色道:多谢老伯实言相告,方令末将未莽撞行事。阉党得皇上专宠,势力不可小觑。倘若被其得知将军收留小姐诸人,难免遗祸。将军虽为边关重臣,亦难抗王命,难敌魏狗谗言之毁。

  曹伯点头道:正是,故避开众人,方可言说,以免事情为外人知晓。

  靖北沉吟后道:看眼前情势,虽然公子生死未卜,但我等官兵模样,自不宜与厂卫相见,否则必然牵连将军。只好先行带小姐回大同,再作商议。车马甚慢,你二人可同乘我们的马匹,弃车而行,至有村舍处待我等更换便服,一是避其追杀,二是也好遮掩行藏。

  曹伯颌首:如此甚好,小将军行事缜密。

  吴靖北遂指使兵士将马车推入沟壑。挽二人上马,匆匆离去。

  此时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出峡口,一行人渐入荒芜之地。月色之中,尚可辨识道路。荒原之上,因长年风沙摧折,树木稀少,存活者大都佝偻枝干,于夜幕中犹如魅影游离。

  曹伯问道:小将军欲夜行赶路么?

  靖北答道:前面数十里便是土木堡,村北有一座显忠祠可宿。可先遣二人于村中觅便服预备更换,其他人随后在显忠祠会合。分批而入以避人耳目。

  手下军士得令立刻先行,消失在暮色之中。

  二、土木堡

  土木堡,一个不起眼的边陲小村。入夜未深,百户人家却已尽熄灯火。偶尔有几声犬吠,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

  村里人家大都土墙茅檐,对比下,位于村北头的显忠祠倒显得十分高大,孤零零地矗立在西风之中。

  这显忠祠是大明朝廷为土木堡之战罹难将士祭祀亡灵所建,一座牌坊,连着破败的三重大殿。中殿供奉着在土木堡之变中死难者的牌位。村人忌讳,少有香火。亦无人看管,月色下愈显凄清。

  吴靖北似是很熟悉这里路径,一到村前,径直带领众人进得第一重大殿,拴好马匹,嘱咐兵士待觅衣之人会合后立刻更换便装。又安排曹伯和玉凤道:你等且在这殿中歇息,我去后面巡视一下。

  吴靖北自己向后面走去。到了中殿,见殿门虚掩,殿内竟有烛火闪动,不禁心生警觉。推门一看,烛光下,一人背门而立,似是在查看台上供牌,并不理会门外动静。

  靖北推门而入,见丝毫未引起他的注意。暗忖道:此等荒凉之处,又值入夜,此人闻声而不惊,非常人定力。便出声问道:敢问阁下何人,缘何夜宿荒祠?

  那人背身答道:阁下又是何人,缘何至此?

  吴靖北一拱手道:公差逢夜,不便扰民,借此地安歇。

  那人缓缓转身,紧盯着靖北道:哦,原来是军爷,难怪著一身甲胄。尔等自在前殿歇息,此处我已先驻,何故来此相扰。

  靖北尚未更换便装,被那人认作军爷,也不惊讶。看那人目光炯炯,满脸正气。心思只要不是东厂鹰犬便好,当下微微一笑道:并非刻意打扰,只因此殿供奉有先祖牌位,借暂宿之便,燃一柱香火而已。说罢,也不理会那人,上前将台上一个牌位请下放于台前,束香于炉,用烛火点燃,叩头三拜。

  那人在一旁自言道:看不出,年轻人竟是忠良之后啊。

  靖北闻言起身又一拱手道:多些阁下于祖上褒奖。何以得知我是忠良之后?

  那人人哈哈一笑道:莫非军爷要考究在下么?

  “不敢”,靖北忙拱手道。

  那人一指被靖北请下的牌位道:这吴克忠正统十四年为恭顺侯,同年八月,土木堡之役,明师全军覆没,英宗被俘,随行将士大都战死,恭顺侯吴克忠与其弟皆亡。汝称其为先祖,自为忠良之后人。

  靖北道:正如阁下所言,在下乃大同总兵姜将军手下参将吴靖北,恭顺侯吴克忠正是先祖。既已拜祭,就不叨扰阁下歇息。在下告退。说罢遂带门而出。

  刚出中殿门,便闻得前殿人声嘈杂,夹杂喝斥之声。靖北快步奔至前殿,却见十余褐衣白靴之人持兵刃堵在殿前,所持火把将殿前空地照的通明。自己所带军士尚有一半未及更换便装,正紧张的与来人持刀对峙,紧紧护着曹伯和玉凤。

  吴靖北一个箭步跃到军士前面对那些人厉声喝道:何方蟊贼,要趁夜打劫不成?

  对方为首一人道:少给我装蒜,我说人犯怎么会如此神速,原来是你等作祟。休要眼拙,难道看不出我们乃督主门下么?

  吴靖北见对方强横,道出自家底细,知是追捕的厂卫到来,思忖片刻,言语变缓和道:哦,原来是东厂侍卫大人到来,失敬失敬。尔等不在京师享福,何故夜来这偏远之地。

  那人冷笑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我等缉拿林家人犯,被其侥幸脱逃。本来那老匹夫已被我重肘所伤,料也逃不远。却被你等弃车赠骑,护其速逃,想必定是人犯一党。看尔等着装,应是大同总兵属下了,你们胆敢无视督主,庇护人犯,就不怕将你们一并坐累么。

  “狗贼,借魏阉之势,残害忠良。我这便与你们拼了”。一旁的曹伯大骂了一声便欲冲向前去与这人拼命。却被靖北伸手拦住,低声说:此人武功了得,你未受伤也未必是他的对手,何必冲动一时。

  吴靖北自己心下思忖,看来对方已知晓自己一行的身份,若想带走两人又不连累将军,只有不放走一人了。当即安排曹伯退下,将手一挥,属下军士立刻抄到侍卫后面,堵住了去路。

  他上前一步对那人道:既如此说,你们就别想再生离此地,话音未落,双掌一错,一股大力排山倒海般推向对方。

  那人退后一步,强行站稳,褐氅在身后飘起,他未觉得怎样,但位于他身后之人不防被掌力所伤,惨叫一声,狂喷出一口鲜血来。

  披褐氅者叫道:好一个隔山打牛的掌力。随后便也一跃而起,双脚连环踢向靖北。身后众人也与军士捉对厮杀起来。那曾被巴特尔一拳断指之人觑了空隙,飞身跃过靖北,扑向台阶上的林玉凤。伸出鹰爪便要拿人。

  曹伯骂一声无耻,挥起一掌截向他的手腕,两人一个肋伤,一个指断,堪堪打了个平手。只是那随行的一干军士平日里总在军中阵战,不善游斗,不一会儿便伤了数人。东厂侍卫亦被吴靖北先伤一人,乱战之中又被杀死两人,双方人数倒也大体相当。

  曹伯到底还是内伤重些,身法略一迟滞,被对方鹰爪一招抓断锁骨,右臂已不能举。那鹰爪又一爪抓向咽喉,曹伯左臂格栏不住,眼看便要亡在这一抓之下。

  吴靖北看形势危急,来不及相救,情急之中挥掌劈向褐氅面门,将其逼退数步,顺手自后背抽出所携兵器,掷向鹰爪。只听一声惨叫,那鹰爪手却是被一支短枪贯穿后心,倒地身亡。披褐氅者却趁靖北掷枪之隙,一个重手拍去,靖北躲过后心,却也左肩着力,霎时半身动弹不得。

  褐氅人冷笑着逼了过去,靖北右手一招秦王背剑,又拔出一杆短枪来,枪尖指着对方。然半身酸痛,内力却提不起来,枪尖不由得微微颤动。

  披褐氅者狞笑道:我应天枭虽不抵十三太保,却也打遍燕赵无敌手,怎惧你这小儿烧火棍,哈哈,你就受死吧。

  此人方要动手,却听得一声朗朗长笑,震得双耳嗡嗡作响。随即有人声道:凭你也敢称打遍燕赵无敌手。

  应天枭慌忙四顾,却不见人影。心中发虚向空中喊道:缩头藏尾,见不得人么?

  忽听得身后人声道:你自己有眼无珠,怨得何人?

  应天枭急转身退步,以防来人偷袭。却见一青衫人负手站立面前。再看四周,不知何时,所剩侍卫悉数仆倒,想必是青衫人出手所致。如此无声无息,当真鬼魅一般,想到此,霎时冷汗浸身,言语不得。

  青衫人仍旧负手而立,冷冷说道:应天枭,你倚仗一身功夫横行燕赵数年,残害无辜。本欲寻你废了你武功,你却突然踪迹全无。没曾想却是投靠了那魏阉充当鹰犬。今天若不是你自报家门,我还认你不得。你说,是自己了断呢,还是劳我送你一程。

  应天枭虽心里发虚,仍强自提声道:既知我是东厂之人,就别自找麻烦。你且报上名来。

  青衣人冷冷的蹦出两个字:燕易。

  两字一出,众人心头皆是一震。曹伯与靖北同声呼道:是燕大侠。

  那应天枭一听燕易二字,则是两腿发软,面色如灰。本来还琢磨着一战,待听得这二字,便斗志全消只想着如何脱身了。

  又听得燕易说道:你可知我的行事规矩?

  应天枭口唇抖动,却苦于不敢说出。靖北低声问曹伯:什么规距?

  曹伯低语道:你尚年轻,又在军旅之中,故不知江湖诸多事情。燕大侠自出江湖以来,定有规矩:勾结鞑靼,通敌卖国者必诛,为祸江湖,奸人妻女者必诛,充当鹰犬,残害忠良者必诛。所以人送绰号燕三诛。那应天枭三诛之罪已占两宗,看来今天他也是恶盈满贯之期。

  两人正在低语,没曾防备。那应天枭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突然一掌拍向二人,燕易双掌一推,将应天枭掌力推斜,使不备中的曹伯靖北躲过一劫。应天枭自知不是燕易对手,不过是虚晃一招,借燕易掌力横窜出丈外,腾身跃上墙头,欲趁夜色遁去。

  只见燕易并未追赶,而是将掌凌空虚拍,应天枭刚踏上墙头,却惨叫一声,跌落下来,委顿墙根。已是脊骨寸断,瘫若烂泥。

  燕易自不屑验看应天枭生死,转身察看靖北伤势道:这厮也当真是江湖重手,仅此一掌,已可断筋骨折。也多亏你甲胄护身,所幸伤不及内脏,修养几日便可恢复。

  又看曹伯伤势却叹道:原已重肘创肺,又经鹰爪断骨,虽可疗而得以恢复,难免武功大打折扣。

  曹伯忙道:燕大侠这是安慰老夫,我自知经此两创,恐怕武功尽失,已成废人一个。还谢燕大侠出手相救,老夫不胜感激。

  吴靖北等亦上前道谢。燕易目视靖北道:尔一介少年,却从军戍边,保家卫国。有这般功力,着实不易,不知你师承何人?

  吴靖北答道:多谢燕大侠相救之恩。不敢相瞒,大同总兵姜将军与家父旧好,授予军旅阵法以及枪棒之技,并提携军中参将之职。

  “看你适才相搏,并非军中之技,当另有奇遇”。燕易显然是不信靖北的话。

  吴靖北点头称是道:其他武功,另有际遇。乃是从军之后,常驻边关,偶入七峰山得高人相授,只是恩师名讳不便告知。

  燕易点头道:嗯嗯,师门自有规矩。也不再刨根问底转而说道:天色将晓,还是赶快将这些尸体趁黑掩埋,免得给那帮鹰犬留下踪迹可循。

  吴靖北忙招呼手下军士将尸体一并掩埋了事。燕易又问及事情原委,曹伯便将林家如何得罪阉党,如何边塞投亲托孤,如何被追杀之事一一告知,末了伤心道:老夫有负主人重托,少主人生死不明。且如何向其舅父交代。

  燕易安慰道:听你说起居庸关外一战,那几人功力高出应天枭许多,你家少主人应该无事。却不知这应天枭一行如何能对付了那几人又追到土木堡来。你们还是收拾罢了,速去大同方为稳妥。至于你家少主人的下落,我也留心查访,若有消息,必想法告之。

  曹伯问道:燕大侠意欲何往?

  燕易道:我自居行无定所。这就作别。言罢飘然而去。

  众人亦趁村人未起,用马匹驮起伤亡的军士,牵上侍卫们遗留下来的马匹悄悄离开了显忠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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