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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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头一看,才发现父亲留在桌上的一张纸,上面写着三行话。

  儿啊,爹两年没有坐监,怎敢空着手去见司业大人。

  他肯定知道咱家和周祭酒闹掰了,不拿点值钱的东西,如何让他帮我复学?

  这白糖,爹拿去随礼了哈。

  看完纸上的内容,赵昊无奈的摇摇头。

  午时,赵守正笑呵呵的回来了,回来就夸奖起儿子道:

  “多亏了你这一斤多白糖,司业大人才顺顺当当的给为父办了复学,还问候你祖父安好呢!”

  “那倒也值了……可我的本钱怎么办?”

  眼下,家里存银不到一两了。

  好不容易找到赚钱的方法,可没有资本啊。

  “我儿放心,为父早就想好了!”

  赵守正却大笑着安慰儿子道:“为父至交好友满金陵。

  只要为父张张嘴,别说十几二十两银子,就是几百上千两也能筹得到。

  吃完饭,我下午就去拜访去。”

  饭后,赵守正便认真的穿戴整齐,将头发梳理的一丝不乱,还把私藏的玉佩悬在了腰间。

  就意气风发的出了门。

  可赵昊实在是担心赵守正,便悄悄跟在他的后头。

  赵昊远远躲在墙角,看着赵守正整了整衣冠,深吸了几口气,这才举手敲响了院门。

  不一会儿,有个家丁打扮的男子开了门。

  没说几句,那家丁居然连连摆手,不容赵守正把话说完,便一下把门关上了。

  赵守正失望的摇摇头,伸手指了指门,愤愤嘟囔了几句,这才向下一家出发。

  下一家倒是让他进门了,但等赵二爷出来时,赵昊看他一脸沮丧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没借到钱。

  就这样,赵守正一家接一家的转悠,竟然一个肯借钱的都没有。

  气得他对着最后一户人家破口大骂,骂他们忘恩负义,狗一样的东西!

  可人家的把门一关,全当听不见的。

  赵守正骂累了,颓然坐在大石桥边。

  赵昊看了心里很不好受,忍不住想要现出身形,唤他回家。

  谁知,赵守正忽然站起来,朝着对面的户部街上快步走去。

  看他满脸兴奋的样子,应该是想到法子了。

  赵昊心下一松,紧跟慢跟,便见他进了家悬着‘德恒当’黑底金字招牌的当铺。

  “德恒当……”

  赵昊忽然想起这不就是把赵家用一万当走的奸商张员外家么。

  只见赵守正来到柜台前,仰头对里头的朝奉道:“贵东家张世兄可在店中?”

  一个满面笑容,腆着肚子的高个子,掀开帘子从后头出来。

  不正是那天到府上去放高利贷的张员外吗?!

  只见赵守正解下了腰间的玉佩,递给了张员外。

  “张世兄,这本是我心爱之物,若非实在没办法,断不会拿出来当的。”

  他叹气道:“一个月内,我必拿钱来赎。”

  “贤弟放心,愚兄自然不会让你的失望。”

  张员外真诚的笑容,让人感到十分亲切,他看一眼一旁的朝奉道:

  “愣着干什么,快点看看,赶紧拿银子给我贤弟救急!”

  说是这么说,最后却只给了二十两银子。

  赵守正不会砍价又被糊弄半天,最后拿着当条走掉了。

  赵昊赶忙面朝向里,避开了赵守正的目光。

  却听见张员外和朝奉两人转回了客厅,终于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只见张员外爱惜的摩挲着那枚玉佩,得意洋洋的对朝奉道:

  “当今隆庆皇帝深爱陆子冈的作品,估计年内就会将他召去大内。

  这可是他技艺大成的真作,而且是罕见的于阗玉佩,现在二百两也拿不下来。

  这漏捡的,过瘾!

  而且,这赵二爷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这活当居然可以变死当。”

  “他个书呆子能看出来,我还开什么典当行?”

  张员外得意一笑,将那玉佩交给朝奉保管道:

  “没有这种不通俗务的落难公子,我们赚谁的钱呢?”

  原来,当票上都会有,每月行利玖分,期限壹月为满,过期任铺变卖的字样。

  而那当票上‘期限壹月’的‘月’字,两条腿短的异常,说是‘日’字似乎更妥当。

  只是前一句中‘每月行利’的‘月’字十分正常。

  让人顺序读下来,当然不会往‘日’字上联想。

  想必那当铺留存的当票上,这‘日’字会更加标准。

  这就是朝奉口中‘活当’变‘死当’的诀窍了。

  如此简单粗暴,简直肆无忌惮!

  赵昊的脸,沉了下来,姓张的,你给我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回到家时,赵昊的目光,落在桌上那十枚小银锭上。

  赵守正献宝似的一脸得意道:“怎样,为父不是吹牛吧?随随便便就筹到了。

  放心,要是我儿觉着还不够,为父改日再去找几个同学拿便是!”

  赵守正唾沫横飞,连比划带说,险些连自己都信了。

  赵昊却一阵阵鼻头发酸,默默的给赵守正一杯接一杯的斟酒。

  赵守正酒量很差,没几下就被成功灌醉了。

  堂屋中。

  赵昊先将那二十两银子小心的收好,然后转身回来,吃力的扶起父亲,将他送进东间。

  醉酒之后,赵守正嘴上再没了把门的。

  “刘兄啊刘兄,当初你老父病重,是谁帮你延医问药?

  无钱下葬时,又是谁奉上了百两纹银?

  怎么轮到我背时了,你却连一两银子也不肯借?”

  “冯老弟啊冯贤弟,你整日里吃我的喝我的,围着我转了七八年,怎么这一下,就连门都不让我进了?”

  “一帮狼心狗肺,人情胜似吴江冷,世事更如蜀道难……”

  赵守正唱着不成调的曲子,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过去。

  赵昊知道,父亲是为白日里受尽白眼而难过。

  他之前阔绰时,一帮同窗称兄道弟,便宜占尽。

  现在见他败了,一个都不理他了。

  此中冷暖,外人怕是难以体会万一。

  翌日,父子两人来到远在数十里的鱼市街上。

  分头在四家铺子里,统共买了五十斤红糖。

  然后又挑着这些糖,转到北门桥,再次故技重施。

  在四家店里头,买了另外五十斤红糖。

  赵昊再度将身上的钱,花的一干二净……

  看着家里一百斤红糖,赵昊嘴角带着一抹笑意,“开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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