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自己被认出,那伙计便也不否认。
赵昊断喝一声,高武从旁咔吧咔吧捏着双手的关节,提供了九成以上的威慑力。
“小人,小人……”
那贼人慌乱的转了转眼珠,忙答道:“小人是受东家的指使,来看看公子家还有没有白糖了!”
赵守正闻言大为不忿:“大明的商人,怎地一个个如此心黑?”
高武也火冒三丈,径直就要去找唐友德算账,却被赵昊叫住。
高武不解的看着赵昊,但他并不会发问。
这些天的接触下来,他深知赵昊心思缜密,机敏老成,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你是怎么知道我家的?”
便见赵昊细细盘问起来。
“那天公子卖完糖之后,小人就偷偷跟在后头,一直跟到了蔡家巷。”
“那天我们是怎么回来的?”
“公子三人是坐马车的,小人也只好雇了马车才跟上。”那贼人答道。
赵昊微微点头,又盘问了几句,便抱起胳膊,睥睨着那贼人道:
“现在两个选择,是把你送去官府,还是送给唐老板?”
那贼人眼珠子一阵乱转,向这个面相善良的孩子扮可怜道:
“能不能都不选,公子,我真的知道错了,饶我……”
“给我往死里打!”却听赵昊狞笑一声。
“不错,《大明律》载有明文,‘凡夜无故入人家内者,杖八十。
主家登时杀死者,勿论!’”赵守正也从旁为儿子壮声色。
高武便抡起醋钵大的拳头,朝着那贼人劈头盖脸招呼过去。
贼人几下就被打得鼻青脸肿,眼眶淌血不止,惨呼道:“我选送官,送官……”
“咦,莫非这人是聋子不成?”
赵守正闻言吃惊道:“我不刚说了,送官要杖八十的呀?”
“啊,这么多?”赵昊一脸吃惊的问道:“会不会被打死呢?”
“要是衙门没人,肯定是死定了。”赵守正摸着下巴答道。
“那还是算了吧,咱们要积德呀。”
赵昊小脸满是慈悲的对高武道:“高大哥,劳烦你把他送去唐记。”
那贼人一听,登时急了。“你说话不算数?不是说要送官吗?”
“那是你的选择,又不是我的选择。”
赵昊笑眯眯的摆摆手,高武便用麻绳将那贼人捆成粽子,扛在肩上大步流星而去。
虽然和儿子一唱一和,配合十分默契,可赵守正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他跟着儿子进了堂屋,奇怪问道:“他不是姓唐的派来的吗?你怎么还给他送回去?”
“不是说了,父亲只管专心用功,其余事情孩儿自会处理吗?父亲去睡吧,明天你还要去国子监上课。”
“哎呦呦,忘了忘了,明日早课缺席不得……”
赵守正老脸一红,也不追问了,刺溜钻进东屋,不一会便重新打起鼾来。
听到那透着没心没肺的鼾声,赵昊竟感到十分羡慕。
赵昊昨晚一直胡思乱想到鸡叫才睡着,这会儿刚眯了一个时辰都不到。
他本想一觉睡到中午,谁知没过多会儿,就被外头的敲门声吵醒了。
赵昊阴着脸到院中一看,只见高武硕大的脑袋出现在院墙外。
打着哈欠开了门,他才发现跟着高武一起来的,还有唐记南货店的老板唐友德。
唐老板提着大包小包进来院中,先看看破败不堪的屋子,再看看头发乱蓬蓬的赵昊,吃惊的合不拢嘴。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发表感慨的时候,他将带来的礼物奉上,没口子向赵昊道歉。
说自己管教无方,瞎了眼出了家贼,已经打瘸了腿送官去了。
又说事情已经处理妥当了,公子只管安心。
赵昊却理都不理他,唐老板被他拿捏的实在受不了,只好出绝招了。
“这是给公子压惊赔罪的。”
唐友德说着,从怀里摸出了一对硕大的元宝。
看到银子,赵昊才站住脚,施施然接过来,入手却是一沉,险些拿不住掉在地上。
起码有五十两重。
“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早来点实际的不就得了。”
赵昊收起银两,脸上也有了笑模样。
“啊,原来公子早知道我是被冤枉的?”唐友德一脸错愕。
“不然我早报官抓你了,还会把人送还给你?”
赵昊放声大笑起来。
说着掏出钱,请高武去桥头的早餐铺子,帮忙买三个人的早餐回来。
“不是说那贼子咬定了,是我派来的吗?
公子怎么就知道他在撒谎了?”
唐友德不由好奇道。
赵昊冷笑两声,然后才对唐友德道:“道理很简单,我当天卖糖给你,你隔天就派人来偷,而且还是我见过的店伙计,这是多想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啊?
听说你在金陵有分号,你就是再蠢,也该派个面生的伙计来行窃吧?
要是连这点都想不到,你从哪去挣那万两身家去?”
“公子不愧是赵老大人的孙子,这眼光,这手段,将来必成大器!”
唐友德佩服的连连点头道:“说的太对了,我就是再蠢,也不会干这种事的。”
说完他又自吹自擂起来道:“何况我百年老店,信誉为本,怎么会为这点钱,砸了自己的招牌?”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万里。
要是赵昊稍微使点坏,到他店里闹上一场,再去官府递个状子。
唐记南货店的名声,在金陵城就算臭大街了。
旁人可不管这事儿是真是假,为防万一,也不会跟他打交道的。
是以他一大早就带着重金前来赔罪。
一是感谢赵昊没有第一时间报官,
二是为了用钱堵住赵昊的嘴,彻底消除后患。
再说,他还指望从赵昊这里继续拿白砂糖呢,怎么会干杀鸡取卵的事情?
唐友德想到这里,心痒难耐,趁着一起吃早饭时,忍不住试探问道:
“公子问过老太爷吗?什么时候还有糖到货?”
“哦,没了。”赵昊便干脆答道。
上次他故意留口子,是存了下次卖糖的心思。
但昨晚的事情给他提了醒,这白糖生意实在太扎眼了,
以父子眼下的境况,还是少碰为妙。
何况,他现在有了本钱,能赚钱的路子一下子便多了起来,没必要去冒风险,自然要绝了唐老板的念想。
“是么,那太可惜了……”
唐友德陪着笑道:“以公子的眼光手段,肯定很快就会翻身的。
到时候搬出这蔡家巷,咱们做个邻居如何?”
“做不做邻居两说,不过本公子的确要翻身了。”
赵昊故意露出一副顾盼自雄的神态。
果然便勾动了唐友德的好奇心,他端详着赵昊,热切的问道:
“公子有什么赚钱的法门?说出来老唐也参一股?”
“呵呵……”赵昊等得就是他这句话。
“公子……”
“其实告诉你也无妨。”
赵昊搁下手中的调羹,拿起帕子擦擦嘴道:“我准备收购生丝。”
“啥,啥?收生丝?”
唐友德本来满脸期待,闻言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摊在板凳上。
“不错。”赵昊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唉,公子啊,我劝你还是趁早换个行当吧。”
唐友德失望的摆摆手,好心劝说赵昊道:“公子有所不知,世道变了。
戚家军已经荡平了倭寇,朝廷大兴水师,严厉海禁。
如今从南到北,我大明又是片板不下海的局面了,生丝和丝绸没了海外……
尤其是断了倭国的销路,这价格已经跌到地板上了。”
“跌到地板才好低低买入,高高抛出。”
赵昊对唐友德道:“你不掺合就算了,我自己买。”
唐友德审视的看着赵昊道:“公子当真?”
赵昊把脸一板道:“钱的事情上,本公子从不开玩笑。”
“是不是,令祖提前知道了什么消息?”唐友德试探问道。
“随你怎么想,我只跟生意伙伴谈生意。”
赵昊站起身来,准备离席。
却被唐友德一把拉住道:“只要公子能拿出本钱,不妨跟你合一股。”
“这是自然。”赵昊点点头。
唐友德略一盘算,自己刚给了赵昊五百两。
赵家应该还有些积蓄,便伸出两根手指,缓缓道:
“最少各出两千两银子,不然赚得太少,不够折腾。”
“可以。”
赵昊毫不迟疑的点头应下,就像他真有两千两银子一样。
“三天后,你再来。”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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