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云听我这样说，跪坐着正对我。

「苏末。」

他十分认真地喊出我的名字，然后笑了，笑得很是好看。

天地之间，第一次、第一人，喊出了专属于我的名字。

后来的很多年间，我没有忘记过这一刻。

祁云说，他是来冰川为差点走火入魔的师父找药的。

他问我，能不能让他带走一颗清净神魂的菩提子。

我给他指这山谷里成片的灵植，和他说这山谷里的东西，他想拿什么都可以。

但是他恐怕走不出这冰川。

28

连我的修为都出不了这雪谷，更别说祁云。

他能在濒死时进到这来，是天大的运气。

祁云休养一段时日后，取了一颗菩提果，踏入凛冽风雪之中。

自他离开后，我每日蹲守在谷口等待。

我心中有了快乐之外的其他情绪。

十数日后，几乎冻成冰块的祁云再次回到雪谷。

我急忙喂了他几颗红果，又躺在他的身边，用尾巴盖着他。

祁云比上次伤得更重。

我忽然意识到：祁云踏出雪谷，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他，无论他是成功回家，还是死在冰川。

绝情，然后有情，继而忘情。

我许久没有变化的境界在这一瞬松动了。

祁云醒来之后，我告诉他，我会和他一起努力修炼。

等我们足够强，我会同他一起离开雪谷，助他穿过冰川。

后来，我们成功穿过冰川，回到了沐朝山，将菩提果交给了祁云的师父。

我在这雪谷之外认识了很多人，学会了很多事。

我与祁云的感情也越来越深。

就在我们打算结为道侣的那一年——

邪魔现世，天地浩劫。

很多人为对抗邪魔而死，包括祁云好不容易救回的师父。

在最后一场大战中，我举目四望。

看着曾经美好的满目疮痍，看着满身伤痕却坚毅赴死的祁云。

我临战悟道了。

领悟太上忘情后，我修为大涨，领着众人最终击败邪魔。

大战结束之后，许多人悟道突破，也有许多硬撑死战的人含笑坐化。

沐朝山灵兽峰峰主力竭濒死。

神识消散之前，她的坐骑紫睛白虎吐出一个柔软的人类婴儿。

她将婴儿放进我的手里，告诉我：她叫孟祭英。

而后便随战死的道侣而去。

我将女婴交给祁云，不久之后，得道飞升。

最后一面时，祁云竟然问我：

「可不可以留下？」

29

留仙宫、留仙宫，原是这个意思。

「祁云，原来是你。」我坐到他的身边，侧身看他。

祁云也看着我，神色平静：「好久不见，苏末。」

「祁云，放下执念，助我救世，便可飞升成仙。」

祁云轻轻摇头：「若你陨落，我便永远不能得道。」

我看了看祁云清澈双眸，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守的不是这世间。

他守的是我。

以我为道，信奉真仙，于是才能在第一时刻，知晓我元神降世。

「你本已破界飞升，为何还要回到这里？」

我也摇了摇头。

「祁云，你着相了。」

太上忘情，并非无情，而是超脱私欲，博爱众生。

救世，是我的道，亦是我的机缘。

一界之倾覆，对于这三千世界来说，或许不值一提。

但微末的生命，难道就没有活下去的意义？

「你守的也不是我，而是这世间。」

「你若看不清本心，便要看自己所行。」

「尔等同舟共济，为救世之举，殚精竭虑。」

我伸出手，轻触他的额头。

「心行合一，你可悟了？」

祁云久久不语。

等到他的神识再次回归平静，我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