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在警修所潜伏多年。」

「非我能力所及。」

「不过，我并不是要用这个罪名。」

「那是什么，苍月山？」

「只有一样东西，才会牵扯他们的利害。」

「你是说……灵力？」

「没错，我在旬风的尸体上闻到了月露花的味道。」

月露花是七刹竹门派的禁忌之花，服用者可使人短暂灵力提升，但若频繁服用会渐渐需求量增多、上瘾。

甚至最后因瘾量过多而死。

当年旬风被逐出师门，就是因为将此花重现人间。

「其实，用鹿灵入药所得补品，并不会提高修仙者的修为。」

我声音有些不忍，「一切只是子虚乌有的传言。」

而就是这种传言，让无辜的鹿灵一族遭受了灭顶之灾。

陆衍紧抿着唇，双目渐渐赤红似渗出血液来，寒芒掠瞳，隐着冰冷的恨意。

「不归林早就没有鹿灵了，美里却一直售卖着补药。」我抬头看了看晦暗的天。

「看时间，赶到的警修们应该发现了。」

12.

美里垮了。

只在一夜之间。

偌大的企业覆灭得无声无息。

迫于公众的呼声，不归林重建为陵园，记录那场暴行。

在那座光秃秃的石岩山上，刻着所有无辜丧命的鹿灵的名字。

有些只有尸骨，连姓名都不曾存留世间。

最终只化成数字，刻在遇难名单之上。

数十万。

竟有数十万。

不，也许不止如此。

美里企业财产清算那天，我去警所看了陆衍。

他伤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有些疤痕难以去除。

「你回到你的山了吗？」他问我。

「还没。」

美里清算，收购美里的人要将苍月山赠予公家。

陆衍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

「你知道你为何不受灵力稀薄的影响吗？」

「天选之人。」

陆衍轻笑一声，虚弱惨白的脸上方才有些生气，

「我用冰灵锥时发现的，你的灵力来源是山。」

「山？」

「你所守护的山，它也在守护你。」

我怔住，迟迟没有回神。

13.

苍月山要改名福云山。

归公前，举办了一场盛大的仪式。

入场需要刷卡，我因为没有修士证，被拒之门外。

「没有修士证或居住证明不可以入内，女士。」

「没有别的办法吗？」

「或者您可以和您的亲属一起。」

「我没有亲属。」

「那，您身后的是……？」

闻言，我转过身。

入眼的是一群明黄黄的机车小哥。

他们带着头盔，骑着机车，车后座上整齐地放着保温餐箱。

在他们的头盔和风衣上面，画着一个巨大的logo——【七刹竹快送】

我有一瞬的迟疑。

但在他们坚毅成熟的面庞下隐隐看见了曾经稚嫩熟悉的脸。

我的眼泪不争气地落下。

我的徒儿们……长大了。

莫七将一沓修士证递给工作人员，

「您好，这是我们的证件。」

工作人员检查完毕后道：「没问题，可以进去了。」

「那她也可以进去吧。」莫七搭上我的肩膀。

「她是哪位的亲属？」

莫七和那群机车小哥们面面相觑。

而后，异口同声，

「她是我们的师尊，是我们所有人的家人。」

14.

几位年迈的老者在主持仪式。

其中一位是收购美里的投资修士，弗老。

我们一行几十人的到来，打断了弗老的发言。

七刹竹与美里的冲突众人皆知。

我们今日前来，意图明显。

「来者是客。」弗老拦住要赶我们走的保安们。

「抱歉，我们应该不是客人。」我将竹沉剑收起，拱手对弗老行了一个礼。

弗老没有为难我们，只是和蔼笑了笑，「年轻人，我不知道这苍月山和你们有什么渊源，但这证件资料上只有美里的名字。」

「盗窃者在偷走的珍宝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珍宝就会属于他吗？」

弗老眯了眯眼，「你是说，美里偷走了这座山。」

我点头，「它不单单是山，它是我们七刹竹的家。」

弗老叹了口气，「数百年过去了，你又如何证明它是你们的？」

「若我能证明，您会将它还给我们吗？」

「物归原主。」

此话一出，其他人纷纷看向弗老。

「弗老，你怎么能答应啊！」

「是啊是啊，这山咱都答应人家了。」

「捐赠书都填好了。」

弗老不怒自威，「若这女娃娃说的是真的，我又如何腆着脸将别人的东西赠予。」

他补充，「这和偷、抢，有什么区别？」

弗老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沉默了，就算仍有异议，却碍于弗老的面子，不敢说半句。

「谢谢。」我微颔首。

「那，你要如何证明？」

我上前一步，转身看向云雾中隐约可见的山峦。

时值二月，山上不见点翠，只可见灰土之色的山石、枯枝。

我凝望着苍月山，喃喃：

「苍月，七刹竹回来了。」

从前，我只觉苍月是我们守护的家。

时至今日，我才知晓苍月山也一直守护着我们。

自我出关时，苍月山就一直护着我。

用它的灵力滋补我不受如今灵力稀薄的影响。

因为它知道，我会回来。

我会带着七刹竹，重新回到它身边。

我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所有人听得清楚。

话音落，只须臾间苍月山的雾气飘荡开来，本枯树灰土的山峦若逢春般绿意盎然，满目苍翠。

「在动！山在动！」有人惊呼。

它确实在动。

苍月山若经历沉睡后醒来般，整个山体竟缓缓上升，悬于空中，山中飞鸟云雀盘旋而上。

溪水如瀑布般从山间倾泻而下，残阳下显现七色虹桥。

苍月山忽发出清灵的钟鸣声，钟声下有疾风起。

清风卷着草叶吹起我的衣袖。

在呼啸的风中，听见听它说：

「欢迎回家。」

15.

不知过了多少年后……

「莫七又去哪偷懒了！」

我从灵溪泉回来，练功的就少了一个。

不用想，偷跑的就是莫七。

只因她那头红发实在是太扎眼了，一眼就能发现她不在。

「师尊！我可没偷懒。」

我回头看，莫七怀里抱着一个盒子，从山门蹦蹦跳跳地回来。

「那你去哪了？」

「我帮师尊取快递去了。」莫七乖巧地将快递盒递给我。

「快递？我没买东西啊。」

我边说着边看了一眼快递单。

上面没写寄件人的姓名，只有一个地址——云澜林。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我点点头，抬手用剑劈开快递。

却不小心用力过猛。

只看见一个黄色的东西从盒子里飞了出去。

我讪讪一笑，「看清是什么了吗？」

「好……好像是玉米。」

「玉米？」

「还是烤玉米。」

我微微怔愣，「我知道是谁了。」

「谁啊？」

「是他，他回来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