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远大半夜被苏老四一个电话惊醒。

“什么事？”

电话那头，苏老四肺都要气炸了。

你他娘的还有脸问！

事到如今，他也懒得浪费口水。

“你们家不是急着和我划清界限吗？”

“明天早上六点，来我家里签合同。”

“谁不来，谁他妈是孙子！！”

吧唧。

苏明远睡的迷迷糊糊的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电话直接挂了。

一旁。

苏妈也被讲话声吵醒了，见丈夫一只手举着手机发呆，叹了口气安慰道：“这些年你也算对得起他。要断就断吧，断了干净！”

床头上，苏明远点燃了一支烟，火星忽明忽暗，映衬着他的一张脸皱纹很深、鬓角苍苍。

……

……

第二天，苏澈早起上学去了。

苏爸、苏妈二人，去了苏老四家里。

一进门。

两口子顿时吃了一惊，客厅里，除了苏老四小两口以外。

大姐、大姐夫。

二姐、二姐夫。

堂叔、表叔。

堂弟、表弟。

乌泱泱一大群人。

“爸，你怎么也来了？”苏明远眉毛一抖，一脸吃惊的看着已经年过六旬的老爷子，也一脸风霜的坐在一个塑料板凳上。

老爷子似乎一夜未睡，坐在板凳上，上半身时不时打一下晃儿。

听见声音一激灵。

见迎上来的是自己大儿子，这才松了一口气，一言难尽的道：“昨天夜里，四小子怒冲冲给我还有大家伙打电话。让我们今天天不亮进城，说是要让我们做个什么……公证！”

不是公证。

是公证人。

老爷子年大了，记不住。

苏明远两口子满脸的震惊。

豁然转身，眼神直勾勾瞪着苏老四：“爸多大岁数了你不知道？”

“大姐、姐夫……平日里谁不是大忙人。”

“眼下正赶上春耕，你让亲戚们放下手里的农活，连夜进城陪着你胡闹！？”

吆！

苏老四还没开口，一旁的胡凤先开腔了。

“这是谁裤裆拉链开了，把你苏老大露出来了？”

“你还知道老不……老爷子岁数大了啊。那你还有脸干那些不是人的事，给自己亲弟弟下套。”

“怎么？现在事发了，你倒是恶人先告状了。什么东西，我呸！”

这可不是什么语气词。

要不是苏明远闪的快，这一口女人痰非得吐他脸上不可。

苏明远一张脸阴沉下来。

客厅里。

七大姑八大姨，也一下子静悄悄的。

所有人将耳朵支起来，生怕听漏了点什么。

胡凤不依不饶，迎着苏明远阴沉的目光，站在人群中间，如同一只花孔雀开屏。捏着嗓子，故作姿态的大声嚷嚷着。

“你苏明远以前是大老板，谁能有你神气！”

“谁能想到呢，风水轮流转，你这个大老板突然间就不行了。厂子也倒了，公司也黄了，听说还欠了好多外债？”

这些消息，在场七大姑八大姨早就知道了。

脸上除了同情和可惜之外，并没有什么异样之色。

而胡凤接下来的话，才让在场的这些人脸色大变，如同一颗炸弹丢进了水塘里。

“都好好看看吧。”

“就是他，苏明远、苏家老大！”

“他一个人破产了不说，为了把亲戚朋友拉下水，骗自己亲弟弟，说什么自己囤了十几套房，马上要拆迁了。拆迁补偿款，三千多万！！！”

“这是算准了我们家老四古道热肠、见不得亲人受委屈。要不是多留了一个心眼，这会说不定已经把家里所有积蓄都拿出来。让他苏老大骗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轰！！！

客厅，十几号子人一片哗然。

一道道目光落在了苏明远两口子身上。

震惊！

怀疑！

沉思！

后怕！

不敢置信、惊怒交加！

每个人脸上表情都如出一辙，当然，不是每个人信了胡凤的鬼话。

这个女人，在亲戚里泼辣、胡搅蛮缠、颠倒黑白是出了名的。

但胡凤说的这么言之凿凿，多少让人心里咯噔一下。

这时候能站出来说句公道话的，也就只有苏家老爷子，苏老四和苏明远两个人的亲爹。

在小辈们的搀扶下，老爷子颤巍巍的起身。

“老大，胡凤子说的是真的？”

“我……”

苏明远如鲠在喉。

一旁，苏妈有些急了，她已经能感觉到，不少亲戚们看向两口子的目光已经开始发生变化。

“爸，多的话我也不说了，我只说一句——这么多年，苏明远的为人大伙都看在眼里。”

“我们家确实没……总之，我和老苏我们两个人问心无愧。”

“大伙要是信我们，就不要听风就是雨。免得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给误导了。”

“要是信不过，我们从大伙手里借来的钱，一分不少的给你们退回去。”

想到儿子上学前，一次又一次的叮嘱。

苏妈最终还是没把一家人装穷的真相说出来。事实上，两家之间的所有通话，苏澈都偷偷用手机录了音的。

不过这样一来，尽管两口子用自己的人格，用以前积攒下来的信誉作出担保。

可说服力上，却比不过胡凤的一张巧嘴。

不少人迟疑。

几个平日里关系一般的亲戚，已经打了退堂鼓。

话虽然没明说，意思给到了。

苏妈也没二话，来之前就防着这一手呢。

取出那个借钱的小本本，从上面把几个人的名字划去。

事，说完了。

两口子枪口一致对外，扭头看向苏老四二人。

“我自己做的事，到什么时候我都敢认。”

“你们两口子呢？”

“霸占我家房子的事，敢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五一十的说一说？”

苏老四：“有什么不敢……哎哟。”

胡凤用力拧了一下丈夫的大腿。

“说什么说，今天请老少爷们过来，是谈正事的。”

不给苏明远两口子开口的机会。

话锋一转。

胡凤：“各位都听见了吧。他苏老大丑事做尽、坏事干绝。”

“他既然不认自己亲兄弟了，我和老四也犯不着上杆子巴结。”

“请各位叔伯大爷、姊姊妹妹，做个见证！”

“打今起，他苏明远和我们老四恩断义绝。”

“以后，他是他，我们是我们。他就是穷死、饿死，也别想吃我们家一口饭。”

“合同呢？”

“把合同拿出来吧，签字、按手印。谁要是敢反悔，等着蹲大狱去吧！”

所有人都傻了。

在他们传统观念中，大概这辈子也没想过一家亲兄弟会闹到这种地步。

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亲啊。

何至于此！

这个功夫，苏明远已经将昨晚苏澈连夜草拟的合同从包里拿出来了。

看见那合同的第一眼，人们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掉下来。

新华字典那么厚的合同你见过吗？

几百上千页的合同你见过吗？

嘶。

人群中，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这还真是，不打无把握之仗啊。

这么厚的合同，两家人以后别说来往了。怕是见面了，点个头，都要赔付几十万的违约金吧！

苏老四两口子是法盲。

看见这么多字的合同，头皮一阵阵发麻，眼珠子都直了。

这么多……这辈子看的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