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台下，学生们摄于马德平日里的威严，此时用力的捂住自己嘴巴，连一点惊呼声都不敢发出来。

目光中，苏澈站在门口，看着马德几个跨步冲到近前，又看着他将手中竹条高高举起，脸上笑容残忍而狰狞。

让苏澈真正感到愤怒的点，并非这位体育老师平日里在学生面前耀武扬威、高高在上。

而是在他的眼里、行动中——压根就没把学生当人看！

肆意的打骂凌、辱、变着花样的体罚方式。

他动手的初衷，从来都不是为了学生们拨乱反正、改掉陋习。就只是单纯的为了发泄、为了炫耀。

看！

别人不敢打的学生我敢打。

别人管不了的刺头，到了我手上，怂的像一只鹌鹑一样。

这便是体育老师的育人理念，没有什么是一顿脏话加棍棒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是打的还不够狠，或者……当着学生、老师，甚至家长的面，再抽他几个大逼兜子。

把学生的自尊打没了，自然学生也就像提线木偶一样，开始乖乖听话起来。

马德甚至以此为乐。

正如此时此刻，他将一根竹条高高扬起，手上蓄满了力道，将竹条崩的笔直。

讲台下，学生们已经不忍心再看。

一些男学生仿佛已经回忆起了什么，脸色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打了一个哆嗦。

苏澈的眼神依旧平静，仿佛无视了那即将落在身上的竹条。

在竹条即将落下来之前，他伸出一只手扶住门框，整个人像是一下子变得很虚弱，半个身子都靠在墙上。

“来，朝这打！”苏澈指了指自己的头。

又指了指脚下的地板。

他说：“我现在身体虚的很，身上还带着伤。”

“十秒钟之内，你不让我找地方坐着，我随时可能会晕倒。”

“我今天只要倒在这，昏倒了。你一年工资都不够看，信不信！？”

“来啊，打我！！！”

半个身体靠在墙上的苏澈，此时已经摇摇欲坠。

仿佛一阵风吹来，他随时都会扑通一声晕倒在地上。

吱！

一根竹条悬在他头顶三寸之上，突然的一个急刹车，竹条上下摆动带起了一道道残影。

马德陡然间睁大了双眼，一张消瘦的脸上，残忍和惊愕还没完成应有的过渡。

讲台下。

空气一片安静。

五十多名学生用近乎看外星人一样的眼神看着苏澈。

显然。

这个年代，大家都还不太了解“碰瓷”这个热词。

自然的，也就没谁见过这么生猛的学生。

谁他妈敢这么跟老师说话？

那可是马德啊！

活腻歪了。

越是反常规的举动，就越出人意料，让人感觉到从未有过的震惊、震撼。

此时，讲台下的学生们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澈爷牛逼！！！”

“真牲口啊。”

“哪怕回头让马德给活活打死，我都敬他是一条好汉！！！”

马德真的敢把一名学生活活打死吗？

很明显，他不敢。

甚至苏澈虚弱的依靠在门上，嘴唇苍白、眼眶深陷，一双半睁半眯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他像是真的生了一场大病，随时会把自己给摔死的那种。

马德一时间竟然感觉骑虎难下。

不打吧。

脸皮没了。

打吧。

工资没了。

看这个学生的架势，如果真把他打出个好歹来。别说工资了，工作都可能保不住。

就怕他真的往地上一躺，不管真生病还是假生病，反正我被打坏了动不了，事闹大了马德明天就得上新闻头条。

一只右手举在半空快一分钟了，手臂又酸又麻。

“我真是草了！！”

“这个学生，他……他有毒吧。”

马德一张脸憋的像一个紫色大茄子，再这么下去挨打的人没啥事，他的一只手可是快要抽筋了。

许是福至心灵，马德眼珠子滴溜溜一转。

“你生病了？”

“哎呀呀，咋不早说啊，病的严重不。来，我摸摸额头，还行，看样子没发烧。”一只举在苏澈头顶的右手不着痕迹的落下来，将竹条拿到左手上，用掌心在苏澈额头上感受了一会温度。

讲台下。

学生：“？？？”

人都看傻了。

似乎也意识到学生们看自己的眼神里充满了怪异。

马德咳嗽了一声，故意板起了脸，语重心长的对苏澈说教。

“既然是生病了，那迟到的事老师就不追究了。”

“不过还是要以学业为重啊，你看看时间，这第一节课马上要下课了。这种学习态度，你自己说说，你学习成绩能好的了吗？”

说着话，马德还特意瞥了苏澈一眼。

这小子浑身上下就不像一个好学生的样儿，书包也是斜跨着，歪歪扭扭的一看里面就没装几本书。

打人是不可能打人了。

但口头上教训这小子几句，也算扳回来一局。

自己好歹也是为人师表的，还能让一个学生吓尿了裤子。

果然。

马德一通说教之后，底下的学生反响也很激烈。

“马老师说得对，一月份摸底考试，他总分才考了312，年级组排名垫底。”经过这么一闹，大家对马德的恐惧也似乎大打折扣。

说话的是一个男生，个子高高的，瘦瘦的。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马德顿时乐了。

话音未落，台下，又一名女生，怯生生的道：“可是老师，二月份摸底考试的时候，他年级组排名前一百呢。”

嘎。

马德脖子差点扭断，卧槽，进步这么大的吗？

目光重新落在苏澈身上，马德拍了拍他肩膀，但是依旧一副教育的口气。

“进步确实很大，不过你可不能因此就骄傲自满啊。”

“你看看今天迟到这事，老师看你病的也没有多严重嘛。是不是骄傲了、懈怠了？长此下去，你三月份的考试还怎么进步？四月份呢？高考呢？”

“老师说的还是有道理的吧！？”

讲台下方。

看着体育老师一副我为你好，板着脸教训人的样子。学生们快要笑喷饭了。

还是那个瘦高个男生，又一次站起来。

“老师，他三月份摸底考试，考了年级组前二十！”

其他学生也一起跟着起哄。

“是的呢。而且一班的班主任都亲口承认过，四月份摸底考试，苏澈同学一定能考进前五！”

“苏澈同学可厉害了！现在我们上自习课的时候，大部分时间班主任都是让他去台上讲课，教我们一些新的学习方法。”

“我们每周的课后作业，也都是苏澈同学负责批改的。”

学生们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

马德此时，整个人都已经麻了。脸上露出大白天活见鬼一样，匪夷所思的表情。

年级组前二十！！

代替班主任给学生们讲课！！

他还负责批改作业！！

震惊！

尴尬！

想死！

在学生们一道道调侃的目光中，马德从没有像这一刻，对人生充满了怨念。真的想眼一闭，一头撞在教室的门框上，一头碰死了算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