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凤阳抬起头,漆黑的眸子看着眼前的老人。
老人赤裸着上身,身高九尺半,皮肤居然是褚赫色的,满头白发如瀑暴涨。
许凤阳站在他的面前,感觉老人不像是人,更像是一座山,一座沉重无比的山。
李密温说的没错,武库不需要布置太多的人手来护卫,一是没必要,二是避免人多,打扰了老人的清净。
一众侍宦吓得眼皮直跳。
这位老人的气息过于迫人,难怪每次他们从里面抬出来的都是死状恐怖的干尸。
“小子,你倒是有意思。”
老人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孩童,心里不免有些疑惑。
眼前这皇帝小子身上兼具两份瑰丽万千的气运,观星楼上那个妄想成仙的婆姨难道就半点不稀罕?
许凤阳向后一步,作辑道:“魏老前辈,打扰了。”
本名为魏国渊的老人大笑一声:“想不到几十年了,头次给我作辑行礼的居然不是那不孝孙魏本源,而是天阳的九五之尊!”
许凤阳默然,眼前老人其实也算半个两朝元老。
魏国渊前半生是个负笈游学之子,前半生最大的愿望是进士及第,后面功成名就后反倒厌倦了朝堂,一心向往武道。
先帝惜才,让其管理着武库,里面的无数秘籍任其查看。
就这样,魏国渊一待就是几十年,这几十年间他废寝忘食,武道境界一涨再涨,可也因此失去了自由身。
那锁着琵琶骨的两条铁链就是宫内高手联合儒家君子的手笔。
铁链由九天玄铁塑造,而两条铁链上又都各写着儒家学院的训诫瑾言。
既是防止魏国渊以高品境界以武乱禁,在此其中又牵扯着一桩伏线甚远的谋划。
“今天是几月几号?”魏国渊突然问道。
“壬戌之春,一月十七。”许凤阳说道。
魏国渊若有所思的低着头,随后说道:“我欠你们许氏王族的债,从今天开始还。”
“十年,十年期间能学多少全看你的本事,十年后我魏国渊与你们许氏王族一袖两清,至于洛水魏氏,爷爷我管不着!”
许凤阳伸出手:“成交。”
魏国渊笑道:“倒是比你爹要爽快些,我就不喜欢读书人那套,婆婆妈妈的。”
说完,老人冲天而起:“与武库借刀,练武先打基,万丈高楼平地起,举刀半日,坚持不下去的话我劝你趁早丢了练武的想法。”
许凤年挥了挥手,身后一侍宦领命端来一把制式军刀。
天阳正统兵士长刀,长七尺,宽一指,重九斤。
许凤阳接过长刀,入手很沉,可少年还是奋力将其举起。
“单手!”
许凤阳咬着牙把另外一只手撤了回去,只是一会,便吃力的满头起了大汗,可少年仍是坚持着,一言不发。
身边侍宦多有不忍,想上前替其接过长刀。
就在那位侍宦上前之际,一张飞纸极射而来,像刀剑一样切开气流,最后斜着插入地板。
那名侍宦心中大骇,这要是再往前一步,说不定随着飞纸落地的还有自己的头颅。
许凤阳瞧着老人这一手神通,心里羡慕得紧。
“你们这些阉人还不滚?”
头顶上传来老人的喝骂声。
韩侍宦给杨老头使了个眼色,杨老头点点头,他自然会看着点许凤阳。
“奴家先行告退了,陛下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奴家就在外头。”
这话说得极其尖酸,像是在警告着魏国渊一样。
说完,韩侍宦便带着其余宦官一同退出了武库。
“大人,真的放心陛下与那老怪物待在一起?”
路上有侍宦忍不住出声。
韩侍宦冷笑道:
“老而不死是为贼!”
“不过是个只会读点破书,中看不中用的废物而已。”
瞧着唬人罢了,再说了咱家也不是吃素的,他敢乱来,不需那李密温出手,咱家就能收拾了他。”
韩侍宦低头抚摸着手上游走的一条青蛇,青蛇丝丝的吐着性子,身上的青鳞既显瑰丽又带着致命的危险。
这一天,许凤阳举着一把长刀,硬是咬着牙坚持了下来,哪怕手臂累得毫无知觉,哪怕累得心神目眩。
练武不是儿戏,叱咤江湖的大侠靠的不只是天赋,还有过人的毅力。
很显然许凤阳深知这一点。
至于说为什么要练武,许凤阳自然有心里的小九九。
比如说想少点人因自己而死,哪怕他是个地位尊崇的皇帝。
其实在登基大典回来后他意志消沉了好一会,以前只知道父皇贵为天阳帝王,正手翻天覆手盖地,天下英豪舍我其谁。
如今自己高居帝位才方知山高风寒,每日诚惶诚恐,谁都知道这天下需要等待,等待一位拨乱反正的帝王。
可他会是那个贤德明主吗?
昨天下午,他问梧桐,若是现在面前就杀来一波刺客,她会不会为了给他争取时间而去挡刀。
梧桐当时脸色煞白,可还是毫不犹豫的说会。
可是她那娇小的身体能挡几刀?难道她和那些白死的御刀卫一样,生来就是个替人挡刀的傀儡吗?
他一点都不喜欢那样,可他没得选择,如果他足够强大,强大到能以暴制暴,也许身边的人就会少死很多。
所以许凤阳必须练武,他不求能练到天下第一,只求日后再次面对多如过江之鲫的刺客时自己有能力保护身边的人。
你要去发光,而不是被照亮!
这么想着,许凤阳咬紧牙关,他已经感受不到自己右手的存在了,可他还是拼命咬牙坚持着。
————
李密温抬头看着这座宏伟的建筑。
它建造于一百六十四年前,当时的皇帝对星象痴迷,所以就有了这一座世间最高楼——观星楼。
在黎民百姓眼中,观星楼一直都是神秘的,因为它离天最近,是神仙的居所,里面白衣飘飘的练气士们就是天上的仙人。
可现在,这些个仙人都被蛛网的绣衣们牢牢控制得死死的。
长刀就架在脖子上,原本还想怒斥的练气士们顿时没了声音。
方腊靠在那把名为“破阵”的长枪上,伸出手指挨个数着,以防疏漏。
确认人数无误后,方腊来到李密温身后:“义父,除了监正大人外,其余练气士都到场了。”
李密温点点头,随即开始沿着阶梯拾级而上。
来到顶楼,长风习习。
李密温在门槛处驻足了一会,在这里向外看去,京城美景尽收眼底,难怪监正大人痴迷于此。
观星楼的顶部是一个圆盘,圆盘另一边,一袭白衣坐卧。
她姿容绝美,白衣白发,赤足,宛如真仙人。
可李密温不在乎这些,他跨过门槛时,女子监正那慵懒至极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李大人不在府上待着,来我观星楼所为何事?还把我门下弟子全抓了去,这是何意?”
李密温古井不波,单刀直入:“那日在祖山上,国师为何对陛下出手?李某此次前来,是讨个说法。”
“不为何,我喜欢那孩子,就是想揉揉他的脸而已。”监正懒洋洋道:“李大人是生气了吗?我记得你可是很少生气的。”
李密温脸色如常,道:“陛下无恙,这对你我而言都是好事,如若不然,我会掀了你这观星楼。”
“至于你。”李密温眼光逐渐阴冷:“仙人飞升的场面李某也见过,国师有意愿的话李某也可以恭送国师飞升。”
监正闻言,转过头来,那双极具魅惑的眼眸盯着不远处的李密温。
李密温与其坦然对视,双眸平淡如水。
“李大人是在威胁我吗?”监正眯起那双秋水长眸。
李密温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动,但是监正面前的茶几上,一只雕花小杯怦然碎裂,里面的茶水却像是被另外一个透明的杯子兜住了一样,丝毫不撒。
意味很明显了。
李密温转身:“叨扰国师了,多有得罪,只是蛛网查出司天监有几位练气士参与了前几天的刺杀,李某要提几个疑犯回去。”
说完,李密温头也不回的下了楼。
“这只小杯好贵的,真是不解风情。”监正大人皱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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