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想象这地方到底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沈成溪还么来得及欣赏阁中的美景，就被侍女催促上楼，来到了他原本绝对不可能踏足的云海阁最顶层，也是柳笙的起居室。

柳笙的居所楼层墙壁完全是大块的水晶拼接而成，可以一眼看到外面的翻腾云海和日出日落，景致壮丽无比。

而柳笙则斜靠在华丽的卧榻上，身上盖着毯子。他容貌很美，却脸色苍白，一头长发随意的挽了个发髻，用金环束着。

屋内摆设无不都是皇家风范，沈成溪看着水晶落地窗外的云海，都有点失了神。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临渊峰上还有这么好看的景致，以前他从来没好好欣赏过这些，因为他住的地方是临渊峰最偏僻的地界，周围只有乏味的山岩和林子。

“二师兄叫我来是？”沈成溪问。

“先请坐吧。”柳笙示意沈成溪入座，沈成溪刚坐下，就有侍女送来杯盏茶水，他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只觉得花香沁人，不知道是怎样的逸品花茶。

柳笙笑道：“好师弟，那是漱口水，别咽下去了。”

这时又有侍女给沈成溪奉上了第二杯茶水，这一杯才是真正的茗茶。

柳笙洁癖很严重，连小师兄都不许轻易在他的云海阁内入座和喝茶，沈成溪曾经听过小师兄抱怨过，不想他今日倒是待自己极为隆重。

柳笙这才缓缓道：“今天突然闯入临渊峰的不速之客，想必师弟已经见过了。师弟即将奔赴沉星谷，认祖归宗，师兄在这里先道一声贺，只是沉星谷听说是龙潭虎穴，内里诡谲凶险，师弟可要当心啊！”

“多谢师兄关心，只是，我对于谷内，着实也一无所知，不知道师兄有什么好的建议。”沈成溪问。

果然柳笙对他的态度转变，是因为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

“我记得不错的话，师弟娘家人应该是住在谷雨镇的廖家，”柳笙微微闭上眼睛，说话的声音永远都是不紧不慢，还透着一股虚弱。

“师弟，你这么多年没回去老家看看，这次下山，不顺路看看么？”

“我正有此意。说起来，舅父对我有养育之恩，但是碍于门派的规矩，我一直没有机会回去看看他们。”沈成溪道，“二师兄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既然你要返乡，总要带点手信，我知道你这几年手头也不算宽裕，所以帮你准备一些礼物，这样你在亲族面前，也有面子，毕竟你是咱们临渊派的人，再怎么说，都要衣锦还乡的。”柳笙道，“至于你返乡所需要的礼物，我已经派人提前一步送过去了，你旅途上所需要的东西，我也帮你准备好了。”

“二师兄你真是太好了！”沈成溪惊讶道。

“师弟。”柳笙睁开眼睛，一双美目流转，带着三分笑意看着沈成溪：“你也知道，沉星谷是武林中最为神秘的组织，就算师弟你是谷主之子，但是你是侍妾所出，想必和其他沉星谷中的公子比起来，根本就没有身份背景上的优势。

那名影侍的做法，狠辣怪异，并不把你当做主人看待，他也不过是谷主试炼你的工具和环节之一。

老实说，我对你的个人安危，表示担心。你是我的小师弟，我不希望你出事。”

“二师兄你足智多谋，你能不能帮我指路，我到底该怎么做？”沈成溪入了柳笙的套，连忙追问道。

“保持和我的联络，随时将你的动态反映给我。”柳笙道，“我知道你一入谷可能便无法脱身，所以我会用特殊的方法和你联络。”说罢他拍拍手，便有侍女带着一个纯金的鸟笼上来，鸟笼里有一黑一白两只像是鹦鹉，却带着略长的尾羽的鸟儿。

柳笙道：“这是叫做阴阳引的双生奇鸟，黑鸟和白鸟可以彼此感应对方所在，并且擅长学舌，你若是有什么消息，说给其中的白鸟听，白鸟便能学给黑鸟，再传达给我。”

说罢他挥手示意，只见另一名侍女捧来金盘，用银针刺破了沈成溪的手指，将他的血喂给白鸟，白鸟吃了他的血后，好似通了灵，一打开鸟笼就飞出来，站在了沈成溪的肩膀上。

“这鸟儿很有灵性，而且能飞千里，你告诉它去传话，它便会寻找另一只，因为尝了你的血，它会悄悄跟着你，不会走失。”柳笙解释道，这时另一只黑鸟也飞了出来，站在了柳笙的手上。

“可以试试么？”沈成溪觉得有趣，便对白鸟道：“去告诉师兄，我要吃蜜瓜。”

那白鸟眨眨眼，忽然飞到了桌子上，这时黑鸟也飞了过来，只见白鸟竟然模仿起沈成溪的语气说起了人话：“我要吃蜜瓜。”

那黑鸟也跟着重复：“我要吃蜜瓜。”

然后飞回了柳笙的跟前又重复了一遍。

“当真是有趣！”沈成溪笑道。

“师弟啊，我把这价值连城的鸟儿给你，不是让你玩得。这可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你要小心啊。”柳笙道，“白鸟叫做白玉，黑鸟叫做墨玄，你唤三声白玉，它就会飞到你的身边了。你在沉星谷中的见闻，都可以告诉它。我也会通过墨玄给你指导。”

“嗯。多谢师兄费心了！”沈成溪作揖答谢，柳笙这才客气道：“师弟时候不早了，我叫人带你去准备下山的用品。”

说罢示意侍女带沈成溪离开。

待沈成溪离开后，柳笙对其他侍从道：“把沈成溪用过的杯盏都扔掉，他坐过的凳子也不要了，他走过的地方给我好好清洗干净。哎呀，这种俗人，就算喷了我的香露，也是掩不住一股俗人的土味道。”

沈成溪刚刚走出云海阁，就被不远处的小师兄华筱筱叫住：“师弟，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华筱筱才十六七岁，穿着一身金丝刺绣的月白衣衫，他个子很矮，以至于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对于自己的身高他也很绝望，所以总是穿着一双加高的靴子，想挽回一些尊严。

沈成溪于是叫仆人先去准备，自己等下再过去，便走向了华筱筱。

“师弟，柳笙跟你说了什么？”华筱筱平日里性格孤僻，其实和柳笙的关系并不好，因此私下都是直呼其名。

“他……”沈成溪就把柳笙给他说的说了一遍。

“这个柳笙，果然是个老狐狸，他给你下套，你没看出来么？”华筱筱道，“那个阴阳鸟，是一种极为珍贵的珍禽，他怎么会舍得给你用，明显是要利用给你探查沉星谷的秘密。他对沉星谷很感兴趣，想要借题发挥，世上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被利用的工具罢了。

而他故意巴结你的娘家人，其实也表示他掌控了你娘家人的性命，你如果不听话，你的亲人性命就要玩完了。明白了吧？我的傻师弟，你要下山了，这瓶万能解毒丹给你，以备你不时之需。”

说罢华筱筱塞给他一瓶药。

“你万万不可给那只鸟说太多实情，你自己要学会掌握一些底牌，柳笙早有掌控一切的野心，他是不会放过任何机会扩张自己的势力的。”华筱筱道，“总有一天，若你有机会从沉星谷出来，我们可能会在同一阵线上。”

说罢华筱筱才示意沈成溪可以走了。

“没想到，我的师兄弟们，都是如此勾心斗角，亏我还一直以为他们彼此之间情意深重。”沈成溪拿着那瓶药自言自语道。

只是因为被卓恒一句话揭开了他的真正身世，他就完全见识了师兄们的其他面孔，真是一个比一个精彩。

沈成溪再度找到卓恒时，卓恒正在一个挺偏僻地方的亭子里喝茶，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能够在这个临渊派里行动自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他整个人都像是收进剑鞘里的寒刃，总有一种让人震慑的气息，他看人的目光也像是刀刃。

“主人，办好事了么？”卓恒问道，“可以走了么？”

“你真的很急。好吧，我也不留你在此地多住几日看看风景了，咱们即刻就启程吧。”沈成溪将自己收拾好的包袱扔给卓恒。

卓恒背起包袱道：“主人，方才在大厅上隔墙有耳，所以我没告诉你，一旦参与了试炼，只有不断获胜才能活，最后活下来的人才能成为谷主的继承者，而其他败者，只有死路一条。这就是沉星谷的规矩。现在你后悔，让我一剑杀了你，以免你将来死得更痛苦，还来得及。”

“你怎么那么确信，我就一定是败下来被杀的人。我不可能赢得竞争试炼么？”沈成溪问道。

“我认为，你的机会很渺茫。”卓恒道。

“机会渺茫，但是我有退缩的余地么？”沈成溪说罢，将华筱筱给的药瓶扔到了地上，一脚踩得粉碎。

“天下第一人的神医徒弟，辛辛苦苦配置的绝世好药，就这么毁了，不觉得可惜么？”卓恒道。

“你果然一直在暗中跟踪我。真是好功夫。我可以告诉你，我对小师兄并不信任，他是幻宫少主，论身份不比二师兄简单，这个药或许可以救人，但也可能是控制别人的毒药，就像你身上的蛊毒。”沈成溪道，“既然你叫我主人，不如我们现在开始建立信任，那么一起通过试炼的机会还大些。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尽量满足你。”

“主人现在就开始拉拢人心了么？真是开窍啊，看来柳笙的课没白给你上。如果说，我想要自由呢？”卓恒目光热切道。

“那就给你自由。”

“但是大多数主人不喜欢兑现自己的诺言。如果——主人你无法兑现诺言，那我只有杀了主人，自己兑现主人的诺言了。”

“如果你等到那种时候再杀我，和现在杀了我有什么区别，我要给你的不仅仅是自由，还有信任。信任是你我合作的基础。”沈成溪道。

“主人说话真是好听，可是，信任不是双方面的么？主人不要求我对主人的信任么？”

“我不要求你的信任，我不在乎你的信任与否。我信任你就够了，至于你怎么想，我不强求。”沈成溪摇头。

“主人这是展示自己的大度和仁慈么？如果说是伪善和拉拢人心的方式，我不得不夸奖主人，但是若是主人真的这么想的话，那可就危险了。”

“我是真的这么想的。”沈成溪回答道。

“呵呵，那我要再提醒主人一下，按照谷主给我的任务和奖励，如果你三个月内无法让我发自内心的臣服，那么三个月后，我随时可以取下主人的性命。这也是试炼内容之一，也许，主人还没有来得及被其他公子所杀，就要变成我的剑下亡魂了。而我用主人人头换取的，正是谷主许给我的自由。所以，主人啊，现在就开始学会巴结我吧！”卓恒狂妄的笑了一声，将包袱扔给了沈成溪，示意他自己背着。

“唉。”沈成溪叹了口气，“为什么一定要把规矩设立得如此残酷！好吧，我自己背包，走吧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