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里，满是她仍旧年轻的恋人。

男人扶住女人的手，转身关门时，却向我的方向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

我一惊，连忙退后几步。

他的脸……

那究竟是一张怎样的脸？

说丑可能都是客气了。

他的脸被天然地从正中切割成黑白两份。

一半细腻白皙，干干净净，宛若天使。

可另一半却隐在黑暗中，坑坑洼洼的，上面布满绿色的脓包。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它们飞快地破溃，又飞快地重塑，流出的墨绿色的脓水也丝毫没有浪费，被它们通通吸收了干净。

他的眼睛、鼻子、嘴巴，就在这样半张艰难的脸上小心生存。

……难以想象。

七点，管理员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他要离开了。

我听见有苍老的声音在叫他。

“渊玉……”

尾音里藏着的全是不舍，我没去打扰他们的告别。

我在等待我的答案。

夜已深，夜幕沉沉，闪着红光的大门仿佛失去了神明的庇护，在黑暗里摇摇欲坠，发出微弱的呼救声。

每叫一声，我便控制不住地一抖。

但黑夜，大体上仍是安静的。

我蹲靠在靠门的角落，眼见着白日所见的绿墙又一次出现。

不同的是，这一次我看到了它的正脸。

我果然没听错，它吃人。

没有嘴唇，但有嘴巴、还有黑黢黢的牙齿和绿油油的舌头。

更准确一点，它只有嘴巴——沾着血沫和头发的嘴巴。

墙壁也许只是它的掩体。

它在向我靠近了，距离门大概还有两米、一米……

我忍不住屏住呼吸。

我会赌赢吗？

“笃！”

是它撞门的声音。

“笃！”

又一次。

晨光熹微时，门外的动静终于停止，我小心地活动一下僵硬的手脚。

身下微湿，甚至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腥臭味。

刚开始，我还以为是我被吓得失禁了，以至于各种感觉都麻木了。

后来伸手一摸，黏糊糊的，原来是从墙壁上化下来的，还混着惨白的墙灰。

恶心死了！

但好在，我赌赢了。

门上挂红，来的会是那个吃人的怪墙；挂绿，则是那位立场不明的管理员渊玉。

而今晚，我的门上什么也没挂。

我的目光落在门上，出现在608的莹白流光也同样出现在我的门前，直到初阳抚上门边，它才逐渐黯去。

我受了他的庇护。

即使，我并没有挂绿求助。

对面，门外的绿桔梗仍然鲜艳，我想，我应该再赌一次。

05

这无疑是难捱的一天，我数着秒表，终于等来了六点。

渊玉来了。

手里还捏着我放在门口的叶子。

——那是我唯一能找到的绿色的东西了。

他直接穿门而入，看向我，温和一笑，“好久不见。”

眼神里是类似于老友寒暄的熟稔，我只觉得莫名。

我还没对他放松警惕。

“我在这，他不会来的，放心。”

他居然在试图安抚我。

“它是谁？”

许久未开口说话，我的嗓子磨砂似的沙哑。

“噬。”

说这话时，他语气温柔，像是对着爱人。

“这栋大楼隶属于魇，而我们这些人都是魇的守护者，第六层由我负责……唔，也许我们应该重新认识一下。”

他正了正身体，向我伸手示意。

“你好，梨真，我是第六层——噬的管理员，渊玉。”

我短暂地回握，脑子还在发蒙。

“等等，魇……所以，我是在做梦？”

“如果你能活着离开的话，你当然可以这样认为，甚至你可以把这当做是魇送你的礼物。”

谁会想要这样以活着离开为前提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