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了。
夕阳吝啬地收回对这栋大楼的最后一丝怜悯,风过即离,本就空荡的走廊暗下来,但下一秒又重新亮起莹白的光来。
“渊玉!”
原来我真的回到了第六层!
还没等我靠近,608的大门里骤然伸出一只苍老白皙的手来,随即一股巨大的推力将我重重地打回去。
身体处于急速坠落的失重状态,连耳朵听见的声音都带着回音——
“假的,回去!”
“不想再被重启就把脑子放聪明些!”
“你,是谁?”
也许是如刀片般冷硬的风,也许是视野里纯粹的白,我只能眯着眼去找它,找那个带我来的声音。
虚空里,她的回答很简洁。
“魇。”
02
我抽搐着蹬了一下腿,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嗯,依旧是我的家。
1分钟后,我昨晚睡前定的闹钟会准点响起。
7:00,妈妈会来敲门,再次叫我起床,以及催促我洗漱、吃早餐。
7:25,上学路上,早餐店老板驱逐拾荒老人时,一个穿豹纹短袖的中年男人会站出来斥责商家,并为老人买早饭。
7:30,十字路口出现交通事故,而搭乘公交车的我正好会堵在路上,从而错过了周一早上的升旗仪式。
8:15,我会遇见在校门口值日的坠光,他会笑盈盈地拦下我,告诉我迟到要扣掉五分。
现在,因为迟迟进不去学校,我只剩70分了。
而我之所以如此熟悉这流程,也是因为这个过程我已经经历了五次。
第一次结束得很快,因为没能及时摁掉闹钟,管理员判定我造成了噪声污染,扣了五分。
第二次,是没有及时回应妈妈的爱,扣了十分。
第三次,因为袖手旁观,没有及时对弱者伸出援助之手,扣了五分。
第四次,虽然帮了拾荒老人,但抢了路人也就是豹纹大哥的戏份,扣了五分。
这一次,是因为迟到。
被魇从六层强制打回后,我就进入了这样的时间循环里,每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敢走错一步。
但有的规则实在离谱。
这时,坠光出现了。
这是第一个主动出现在我面前,甚至半点不遮掩自己恶趣味的管理员。
私心里,我认为他比弥天那家伙更像一位判官。
不同的是,在这里,他才是规则的制定者。
所以,我没说的是,这里只有我一个大活人——
妈妈、早餐店老板、拾荒老人、豹纹大哥都是纸片人,各种意义上的。
路上的车都是装了轮子的棺材,各种款式颜色应有尽有。
家倒还好,该有的都有,至于路上的其他建筑就肉眼可见地敷衍了,学校更是只有一个校门。
天空是黄色的,枯黄,也没有太阳和月亮。
因为它们都在我脚下。
脚下还有蓝色的水泥地,和柔软的白云。
很诡异。
但我自认心理素质不错,都忍住了。
然而出门的时候,还是吓了我一跳。
我真是对浑身心眼的……门?很是过敏。
说句很不客气的话,那比渊玉的半张脸还要人命。
“这玩意儿,要一直跟着我?”
我忍无可忍,揪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问坠光。
坠光个子小小的,一张毫无记忆点的脸就和他本人一样,毫无存在感。
他看看我,又从我身前探头往后看。
今天他打扮得像个牛仔,帽子尖尖的,我退后几步,生怕他戳死我。
一直跟着我的我家大门像是终于见着亲人了,慢慢挪过来,浑身心眼子收敛成正常的一个,亲昵又谦卑地倒向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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