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我是您养大的,怎么可能背叛您。”
我一身戏服跪向督军江骁。
军靴下,踩着份日语名单。
身边被打得奄奄一息的人,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他们兄弟俩曾经,感情很好的。
江骁用冰冷的枪支轻拍我红妆粉黛的脸。
“你最好永远懂事。”
我淡淡地对上江骁无情的眸子。
很庆幸。
水袖遮挡住了我颤抖不已的手。
1
戏班子的师傅夸我记性好。
确实是这样的。
就算是很小时候的事我都还有印象。
2
五岁以前,我还算是个富家小姐。
跟着我那把祖上留下来的家产,全砸在花天酒地里的爹。
坐在台下看戏子唱戏。
爹总自恃清高地说。
戏子是最卑贱的身份。
3
后来,人们开始打压封建地主。
我爹混不下去了。
就连我娘因为没钱买药,病死的当晚。
他都还在赌场。
爹总想着靠赌来东山再起。
赌到最后。
反而要靠把我卖给戏班子,来救他自己的命。
4
起初,我也偷跑过。
偷跑回家时,昔日辉煌的家门变得凄凉,贴上封条。
我拖着小小的身子,流浪在荒凉的街头。
寒风瑟瑟,饥肠辘辘。
一个角落里,蜷缩着具瘦干的尸体。
是我以前施舍过铜币的叫花子。
不知道是冻死的,还是饿死的。
另一个角落里,几个金发白皮的人用枪支狠戳地上奄奄一息的人。
那些人肆意喧哗着我听不懂的语言,拖着个衣冠不整的女人逍遥离去。
地上血肉模糊的人费力地朝我伸手。
我认出他是隔壁李家的大少爷,往日里总作威作福。
他喷出最后一口血,悬空的手垂落。
我被吓得尖叫出声。
5
最后,我还是跑回戏班子,挨了顿毒打。
我昏天黑地哭好些天。
但没人理我。
所有人好像都很忙。
忙着活下去。
师傅说这里不养闲人。
想活下去,就咬牙。
我咬咬牙认了这个命。
6
我怀疑自己是天降灾星。
刚在戏班子稳定不久,戏班子又混不下去了。
催债的人拿着粗棍破门而入时,一起练戏的搭子霎时尿了裤子。
他说,这些人是江家的。
江家,全上海势力最大的军阀世家。
向来杀人不眨眼。
今天还不上钱。
戏班子的人,都得被打死。
7
听了他的话,我跪着的身子也开始颤颤巍巍。
垂散在地上的水袖,被一双黑色军靴踩脏。
这白色的绸子弄脏了很不好洗。
我蹙眉,却不敢抬头。
8
“对不起,弄脏了你的戏服。”
另一双白色布鞋紧跟其后出现。
我闻声抬头看去。
是个和我年龄相仿的男孩。
卡其色背带裤,黑色皮书包。
“你很喜欢唱戏吗?这么小就来学艺了。”
男孩蹲下来和我讲话。
吐气如兰。
9
“江向明!谁让你跟进来的!”
我随呵斥声望去。
那人穿着军靴,一身军装,浓眉剑眼。
对视时,突如其来的压迫感令我低下脑袋。
身前的男孩声音稚嫩:
“大哥,我没听过戏,好奇进来看看。”
10
又一双军靴踏门而入。
“向明想听唱戏,就把这戏子带回去。”
衣着比被喊做大哥的男人更具威慑力。
师傅一见来者,便笑脸迎上去。
“江老亲自来了,小的……哎哟!”
话还没说完,腿上狠狠挨了一棍子。
军靴无情地碾踩师傅的手。
我被吓得一颤。
“大哥”出声吸引走我的注意力:
“江向明,你若喜欢,就带她上车。”
他在对江向明说话。
黝黑的眸子却直盯着我。
11
江家买走我的卖身契,我成了江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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