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灵初问我,是否知道发生了什么。
想起她爱憎分明的性子,我最终摇摇头,没有告诉她名单的事。
69
江家的家法是根实心的粗棍子。
我只见过江老用它打过几次江骁。
当我穿着来不及脱下的戏服,打开屋门时,
那棍子最后一下无情地落在,被打趴在地上的江向明背部。
随着江向明一声闷声呜咽,棍子折为两段。
我浑身血液倒流,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江向明吐出鲜血,双眼充血地望向僵在门口的我。
他艰难地弯起些嘴角,似在安慰我。
江骁喘口粗气,把打断的棍子猛地砸到我身前。
我被吓得连后退躲避都忘记了。
江骁解开大汗淋漓的衣领,坐到太师椅上。
“把门关上,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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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着脑袋站到江骁身侧。
余光中,他拿手帕擦净手。
又掏出手枪,擦净。
军靴踩上我面前的日语名单。
他的视线令我不寒而栗,缓慢的语气如一种酷刑:
“江向明说,是他自己偷了我的东西。”
“杨晚晴,你见过这东西吗?”
子弹上膛。
黑压压的枪口抵在我面前。
“碰过吗?”
71
江骁变了。
好像是从江老死后第二天,他穿上总督军军装的那刻。
也好像是从他逼着江向明朝日本人开枪的那刻。
又好像是刚刚他青筋暴起,猩红着双眼,把棍子打断的那刻。
他的气场带给人的,不再是曾经沉闷严肃的压迫感。
而是阴戾无情的畏惧感。
72
我扑通一声跪下,层层水袖散落。
“先生,我是您养大的,怎么可能背叛您。”
抑制住所有生理反应。
我逼自己抬眸,淡淡地对上江骁无情的眸子。
他用鹰隼般的双眸打量我几番。
冰冷的枪支轻拍我红妆粉黛的脸。
“你最好永远懂事。”
73
人的改变往往只在一刹。
自从偷了那份名单后,我连日辗转难眠。
从没想过真正东窗事发之日,我能强装镇定地骗过江骁。
我的胆子膨胀起来,就连江骁提出要把我和江向明送出国,我都敢直接拒绝。
看着屋内昏迷不醒的江向明,我第一次忤逆江骁:
“先生,说到底我是江向明的童养媳。”
“他不愿出国,我也不会走的。”
江骁眯眸:“你现在给我唱夫唱妇随这一出?”
我没有回应,壮着胆子说出一直不敢问的话:
“那份名单,先生为何不上交?”
江骁戴着白手套,抬起我的下颚:
“杨晚晴,我没教过你耍小聪明。”
“江向明姓江,我留他一命。”
“你还没嫁进江家,不懂事,别怪我无情。”
74
我与江骁疏离起来。
但他还是会出现在每日送我学戏的车上。
不知是从哪儿走漏了风声。
江骁手握日军情报却不上报的消息,在上海流传开来。
罗灵初听闻后,直接闯进江骁书房质问他。
江骁冷着脸不与她争吵,只淡漠地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和离书。
罗灵初没接,哭着跑回罗家。
我没去安慰她。
因为我也看不懂江骁。
75
贺彩塘家有传统,每年都会在固定时间回娘家住三天。
路途遥远,往日江骁都会陪同。
但今年江骁事务繁忙,便令司机送贺彩塘。
我借着帮她收拾行李的名头,问她对名单一事的看法。
贺彩塘拿包裹的手一顿,眸中的情愫比往日复杂。
说出的依然是那四个字:
“嫁夫随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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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贺彩塘,我坐上去戏班子的车。
江骁今日在家处理公务,没有与我一同坐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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