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骁闻声顿住脚步，没有回头。

“还是说如今你让江家背上叛国骂名，没脸见江家列祖列宗。”

我讲的话很难听，江骁挺直的背却没有一丝动容。

明明一年前的今日，他还靠在我身侧，泪水洇染我的肩头。

96

江骁转身走到我面前，淡然问我：

“你厌恶我，恨我吗？”

我看着他那双黝黑的眸子，张开嘴又哑了声。

江骁把手枪塞到我手中。

“我教你开枪”，他贴着我的背，握着我拿枪的手指向远处，

“倘若日后你厌恶我至极，就开枪杀了我。”

指尖被带动着按下扳机，手枪砰的一声令我有些耳鸣。

我侧眸瞧着江骁锋利的侧脸。

厌恶他，恨他吗？

尽管满上海都骂他是汉奸，可我仍幻想着这是一场梦。

可事实就是，他投靠了杀我爹的日本人。

97

春天快过去了，府里的几棵樱花树开始凋谢。

我清理院子时，碰上独自站在樱花树下的伊藤美原。

嫁入江家后便换上华服，却还留着公主切。

我不喜与她接触，向来绕道跑。

可当风吹散我扫到一起的落花时，我气闷闷出声：

“想看樱花就滚回你的故乡小日本去。”

伊藤美原垂眸浅笑，“是啊，想回故乡了。”

我白她一眼走离院子，身后传来她低喃声：

“芒鞋破钵无人识，踏过樱花第几桥。”

伊藤美原在江府住了几日，中文倒是练得愈发标准。

98

天气渐渐炎热起来，二姨太罗灵初突然回来了。

她来江府时，江骁带着伊藤美原去了日军所。

她像往日那样拉着我闲聊，却不同于曾经的她。

洒脱的性格中多了几分稳重。

我问她为什么会回来。

她说，想给江骁一个回头是岸的机会。

99

傍晚时，江骁独自坐着日军的车回来了，身侧没有前几日亲昵挽着的伊藤美原。

他神色如常，可我却还是从他眉宇间探出几分凝重。

见到罗灵初，他紧皱起眉头。

“你回来做什么？”

罗灵初拉着江骁进书房聊了一整晚。

我坐在院外，耳边断断续续传来罗灵初苦口婆心的劝说。

我瞧着月色落下，日光渐渐爬出山头。

心中期待着什么。

最后等到的，是罗灵初破开书房门离去，大骂江骁无药可救。

100

我走进书房时，江骁手中的照片已然被引燃一角。

那是他与贺彩塘的结婚照，以往一直被他放在抽屉的角落深处。

照片烧尽，灰烬落在他面前的日报上。

上面写着日军大捷继续南下，并扬言三日后一举拿下上海。

江骁的叛国，无疑是日军嚣张最大的底气。

满上海的百姓早将江骁骂得狗血淋头。

“真的不回头了吗？”我问江骁。

他抬眸看我沉默许久，众多情愫在他一向黝黑的眸中辗转。

最后他牵起几分嘴角，笑着问我：

“三日后便是夏至，想要什么生辰礼物？”

101

后来的三日江骁少见地没出门奔波。

他遣走仅剩的几个下人，伊藤美原许是回了日军府，几日没回来。

江家只剩下我和江骁两个人。

他说要亲手为我置办生辰，我拒绝了。

我拿起他放置的枪，“再教教我开抢吧。”

看向他时，我内心已无波澜，“日军真占领上海那天，我定会亲手杀你。”

江骁眼底无恼意，竟带着释怀。

他攥紧我握枪的手，“希望你不像江向明心慈手软。”

102

夏至这日，江骁送了我件新衣。

他说，粉色很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