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没听过我唱戏吧？”

51

我带着江向明来到戏班子。

想为他唱一曲，作为毕业礼物。

刚转过街角，却看到很久未见的人——

“你让我进去，我是来赎我家阿囡的。”

52

我远远地滞在原地。

有多少年没见到爹。

又有多少年没有想起他。

刚被卖到戏班子时，我挨饿挨打时会想：

爹还会来赎我吗，他会不会已经被打死在赌场？

后来真正饥寒交加，濒临死亡，我便早已把他抛之脑后。

十几年后，再看到爹。

他瘦得脱相，衣衫褴褛，紧攥着几张皱皱巴巴的银票。

手里提着的，是我最爱吃的那家生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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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班子的人赶走爹，告知我早被江家买走。

爹失魂落魄地离去。

江向明问我，为什么不追上去。

我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肩头被他扳过，他眼含深意：

“晚晴，我有很多话没来得及对我爹说，但他已经不在了。”

他说，人生在世，不要留有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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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沿着爹离去的方向追去。

可稀疏的街道上早已没了爹的背影。

直到在一个小巷里，我看到爹跪在几个穿着土黄色的人面前，不停地磕着头。

那些人明明和我是一样颜色的皮肤，却讲着我听不懂的语言。

爹用衣角擦拭其中一人的鞋子，转而继续磕头：

“军官，小人没长眼踩到您，饶小人……”

话音未落——

枪支上长长的刺刀穿过爹的身体。

“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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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刀无情地拔出，鲜血喷溅。

爹靠着墙壁失力滑落，手边打翻的生煎被鲜血浸泡。

他闻声看来，用最后的力气，颤颤巍巍地拿起血生煎。

“阿囡，爹买了你最爱吃的……”

骨瘦如柴的手落下。

生煎滚落在我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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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

江向明拦住我冲上前的身子。

双眼被泪水覆盖，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

那些土黄色举着沾血的尖刀，大喊着向我们走来。

江向明把我护在身后，紧张地用我听不懂的语言与他们对话。

他举起学生证，指着姓，高喊着：“江！江！”

争执间，刺刀划破他左臂的红巾，涌出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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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江向明被带进巡捕房时，遇到他刚分离没多久的同学。

他们被关在一间牢房里，鼻青脸肿。

左臂的红巾消失不见。

我们二人被关进单另一间。

江向明告诉我，那些是日本人。

不久前，国门被这些强盗打开。

烧杀抢掠，惨绝人寰。

没想到这么快，已经要打到上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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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蜷缩在角落，江向明拥住我颤抖的身子。

阴冷的牢房里，我脑海中不断地浮现一幕又一幕：

被洋人活活打死的隔壁少爷。

被拖走的衣冠不整的女人。

被鸦片折磨到自杀的江老。

江向明和他同学高喊的“打倒倭寇”。

最后，是爹惨死在我眼前的模样。

眼泪流干。

我按住江向明的手。

“江向明，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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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这里。”

日本人士兵点头哈腰地为二人指路，打开我们的牢门。

来者是江骁，和一名日本军官。

江骁沉着脸，看向我们的眼神满是阴戾。

日本军官讲着拙劣的中文：

“江二少，杨小姐，我叫伊藤苍永。”

“非常抱歉，这都是一场误会。”

江骁蹙眉，指着江向明左臂的伤口，“谁伤的。”

伊藤苍永厉声用日语询问下属，一个士兵走了出来。

江骁把手枪塞到江向明手中，攥起他的手。

枪口直指那士兵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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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枪！”江骁低吼。

江向明握了十几年笔杆子的手开始颤抖。

他何曾碰过这轻易取人性命的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