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尊称江家当家的人为江老，我得唤他老爷。

老爷有两个儿子。

大少爷叫江骁，是大夫人生的。

小少爷叫江向明，是二姨太生的。

兄弟俩相差快十岁。

大夫人受不了老爷的脾气，生下大少爷便跟穷小子跑了。

二姨太红颜薄命，病死在老爷最爱她的那年。

老爷不喜欢大少爷江骁，独宠小少爷江向明。

这才会因为小少爷一句好奇。

买走我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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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第一天踏入江家大门。

刚跟着兄弟俩踏进大门，江向明就被人喊走。

说是他的教书先生登门拜访。

临走前，他拍拍我的肩头：

“不要害怕，先让大哥安顿你。”

“大哥这人看着严肃，人不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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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着脑袋跟江骁进屋。

不停回忆着，以前家里买回来的下人，做事是什么姿态。

男人坐下身，抬起脚准备脱鞋。

想起下人伺候爹脱鞋的模样。

我走上前跪下，向那军靴伸手。

手被人一把抓住。

我抬起头。

江骁皱眉盯着我。

脑海中回响唱戏搭子的话：

江家向来杀人不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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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伺候大少爷换鞋。”

男人不说话，摸向我铺满粉黛的脸。

“见过我吗？”

他沉声问我。

我心一颤，缓缓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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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我爹这种徒有钱的看戏，会花大钱坐在最前面。

而真正有权有势的，会坐在远处的高台。

居高临下。

我曾跨坐在爹的肩头，不止一次仰望他。

那时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他一定很爱听戏。

就算有时头缠着绷带都要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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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骁见我点头后，强大迫人的气场缓和几分。

他松开我的手，自己脱下军靴。

“不是买你来伺候人的。”

我不解地看他。

“听过童养媳吗？”

“我爹买你来，是给江向明做童养媳的。”

“你倒是聪明，会讨受宠的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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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回来了。”

一个身着短褂长袍的女人小步走进来。

管事的说，她是江骁的正夫人，贺彩塘。

江骁微微侧身，躲掉贺彩塘欲帮他脱衣的手。

他将厚实的军装外套脱下，搭在椅子上。

指了指我，对贺彩塘说：

“二少爷带回来的人，你安顿一下。”

两个人的相处方式，相敬如宾，又好似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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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彩塘带我去收拾新房，和我交代江家的规矩。

她给我的感觉，像我没见过几面的奶奶。

一言一行像被什么东西束缚着。

好在她安顿完我便走了，我方才喘口气。

没一会，房门被敲响，是江向明。

“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垂眸回应：“杨晚晴。傍晚的晚，晴天的晴。”

“晚晴，好名字。夜幕褪去，终将迎来美好。”

我没吭声。

其实我爹娘都没读过书，给我起名哪想过这些深意。

不过是我娘生我时，恰逢傍晚雨后晴空。

低着的额头被江向明轻轻一弹。

“别总低着脑袋，我不把你当童养媳，只是想与你做朋友。”

“你不要太拘束，在我这里没有条条框框的规矩。”

“教书先生说，人人平等。”

19

人人平等。

江向明常说些我没听过的新鲜道理。

住在江家后，不用伺候人，便闲了下来。

江向明在时便来找我，但他学业紧，大多时间不在江家。

他便把我托付给大少爷。

于是我这个江向明的童养媳，其实更多接触的是江骁。

江骁问我，想不想去读书。

我迷茫地摇摇头。

他又问我，想继续学唱戏吗。

我迟疑片刻，点头。

唱戏这件事，是我活了几年唯一耗心耗力做过的事。

我曾把命托付在戏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