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亦在怜悯她，堂堂高门贵女，下嫁了一个斯文败类，嫁给了一个偷偷眷养外室的风流鬼。

我微笑看向她，轻声问：「夫人当初是怎么看上淮生的？」

赵莹莹一怔，眼神浮现出几分迷茫：「我爱去折花楼看皮影戏，有次楼梯湿滑，我踩空了，淮生碰巧路过，情急之下抱着我一同滚落下去。我安然无恙，他却摔得鼻青脸肿，看得好生叫人心疼。后来放榜那日，我又遇到了他，没想到他竟是新科状元郎，我瞧着喜欢，我爹也瞧着喜欢。」

狗生似乎很喜欢见义勇为。

可我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就只听过他见义勇为两次。

一次是我，一次是赵莹莹。

他连路上行乞的可怜老妇都吝啬几个铜板，还露出反感的厌色，又岂会是仁义君子。

自始自终，我都在作贱自己。

遇人不淑，抓着伪君子当浮木，苦海是脱离了，却掉进了谎言的黑潭里，付出了一切，身心空落落。

活该，我真是活该。

我惨然哈哈大笑起来，弯腰拿起地上的包袱，对赵莹莹认真施了礼，转身离去。

05

离开京城那日，春和景明，万里晴空如洗，主街拥满了欢呼雀跃的人群，夹道驻目赤焱军凯旋归来，激动不已，声浪不绝于耳。

赤焱军是我朝威望最高的铁骑，个个是精锐，横扫四方边境，战斗力惊人。

主帅是镇国将军褚卫，年二十四，战功赫赫，高坐黑骏，铠甲明光泠冽，眉鼻高挺，目若寒星，英姿恍若神庙天将，令人望而生畏，只敢瞻仰其盖世风华。

军队浩浩荡荡前进，随着主帅越来越近，周边的百姓更是沸腾，推推搡搡，呼浪层层叠起，震耳欲聋。

我在人群里观望行军，忽然，有双枯手蹭到我胸前……

我吓得尖叫，急急推开那只油腻腻的咸猪手。

到底力气小，挣不开，还被那厮更为恶意揩油，竟扯开了我的衣襟，我惊得往前面猛挤过去。

脚一崴，猝不及防摔出了街，摔到褚卫的骏马面前。

褚卫迅速勒住马绳，低头扫了眼我衣衫不整的可怜模样，飞快朝人群看去，抬手一指，沉声：「来人，将他抓住！」

几位赤焱军将士迅速出击，跑去追人。

声浪渐渐变小，戳脊椎骨的毒辣视线又来了，熟悉得不行。

这次我哭了，眼泪急得簌簌往下掉。

我颤抖着身子赶紧拢好前襟，羞愧得低头离去，刚走两步，就听马儿嘶叫一声，蹄声嗒嗒响起。

我惊得肩膀缩了缩，抬头看去，就见褚卫猛地将我捞上马，星眸极亮，惊喜道：「玉娘，还真是你啊。」

满街百姓哗然，目瞪口呆看着镇国将军把一女子捞上马，还没过神，他已策马扬鞭离去。

杨柳依依，马儿停在堤边树下吃草。

我涨红着脸，怒瞪抱臂嬉皮笑脸的褚卫，「全城的百姓都在，你堂堂将军当街掳人的荒唐事迹定然已经传扬开了，今后你要教我如何做人！」

褚卫笑若春风：「我至今尚无婚配，你若嫁给我，何须我教你做人，你都可以教全城老百姓做人，让他们看看，镇国将军夫人是何等威风。」

我错愕看向他，很快，我缓缓侧过身，垂眸含着泪意，声音僵硬：「我早嫁人了。」

微风吹来，将褚卫的笑给吹散了，「嫁给谁了？」

户部巡官狗生。

我下意识抱住怀里的包袱，有气无力道：「......前几天刚被他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