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百里家又一次迎来了一道圣旨,宣凤非烟与百里君临一起入太学,出入皇宫,这,又一次让东华人大跌眼镜,百里家的声名权势得到了顶峰,有羡慕有嫉妒有沉默,还有观望者。
凤非烟表现得很平静,跪伏在地上听着那尖细的声音如针般地刺着耳膜,贴近地面的唇角既不可见地弯了弯。
三夫人又是欢喜又有点忧心忡忡,毕竟凤非烟还是个孩子,只怕她受了委屈或是做了什么不妥当的得罪了贵人。
百里益却信心满满,转眼看看在三夫人面前萌萌的凤非烟,一脸的稚气他却知道那稚嫩的表面下是怎样一颗七窍玲珑心,假以时日,这女娃子若是长成该是怎样的盛世风华!
他道:“好了,好了,烟儿最是聪明的自然知道怎么做。”
“是呀,”凤非烟被三夫人唠叨得头疼,接口道:“太学里有世子哥哥,宫里还有兰依姐姐,姨娘,您就放心吧。”
这时,百里君临走进来,沉稳地向百里益行礼,又向有些发蒙的三夫人道:“三夫人放心,我会照顾烟儿妹妹的。”
“世子哥哥,你真好。”凤非烟兴高采烈地过去拉了他的袖子一脸的依赖。
百里君临有些无奈地看着她。
房间里的人都看傻了眼,这冷得像冰山一样的世子也有了人间烟火的味道?
百里益眼底闪过丝算计,没有说话。
第二天一早,百里君临和凤非烟一起跨入了太学的大门,顿时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
一个是丰姿奇秀的少年,一个则是个粉嘟嘟的女娃子,如同从画中走出来的一对金童玉女。
更何况凤非烟娇小玲珑,长相甜美,那双眸子如水晶葡萄般,微翘的菱唇,实在闪了众人的眼,有人想要过来搭讪两句,瞧了眼神情万年不变如冰雕般的百里君临还是缩回了头。
百里君临注意到了,微蹙了蹙眉。
凤非烟暗里小心他的表情,忙低了头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样,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后面。
百里君临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唇角微翘了下,转身对她道:“待会儿有女官领你过去,乖乖的,等下学了,我去接你。”
凤非烟乖巧地点头。
果然,百里君临离开后便有一女官过来请她去教室。此时的夜慕华除了横死的敏俊尚无子女,又没有姐妹,所以,凤非烟是唯一入太学并仅有五岁的女娃子。
不过,她有神童之名又有夜慕华的旨意,所以先生对她多了有几分小心和偏爱,凤非烟本就冰雪聪明,更何况有前世的记忆,在太学混得是风生水起,恣意得很。
这一天中午,按照惯例众学生都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除了有个别巡视的侍卫,整个院落里看不见一个人影。凤非烟寻了个机会钻了出来,暗影无声地跟在她的后面。
她熟门熟路地来到栖凰宫,偌大的宫殿静寂无声,台阶下的荒草有半人多高,黄瓦白墙已经斑驳。曾经崭新的“栖凰宫”三个龙飞凤舞的描金大字缺了一角,半边斜挂着摇摇欲坠。
凤非烟静静地看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那笼在袖子里的手攥起,攥紧。
这时,里面突然传来一个凄惨的叫声,“不要……”
暗影携了她躲在一边的老树下向里面看去。
只见杜锦平正端坐在一张贵妃椅上,一手端着个骨瓷杯,另一手翘起兰花指慢慢地撇着上面的茶末,姿态优雅。
两个宫女按住一个青衫宫女,一个嬷嬷正抡圆了胳膊噼噼啪啪地打着耳光,那宫女头发散乱,整个脸早就惨不忍睹,鲜血滴滴沥下。
一个绿衫宫女匍匐在她的脚下,不停地磕头求告,“娘娘,娘娘,请娘娘开恩饶了这个贱婢吧,娘娘,求你了……”
杜锦平冷冷地睨了她一眼,一抖手将一碗热茶泼了她满脸,茶叶沫子沾在她的头发上,侧脸可以清晰地看到烫红一片,她依然叩头不止。
与此同时,那个青衫宫女的头耷拉了下来,两名宫女将手松开,她如同一滩泥摊在地上。贴身宫女迎春弯腰在她的鼻下试了试,道:“没多少气了,”回头谄媚地笑着,“娘娘您可消了气?这贱婢死了不要紧可不要让娘娘气坏了凤体才是。”
杜锦平淡淡地道:“这贱婢就像她那个贱人主子一样是个不识抬举的,死了倒是便宜了她。”她站起来,“回宫,折腾这些时候,本宫也累了。”
“是,娘娘。”迎春恭顺地扶着她姗姗然走出了宫门,几个人看也不看地上的两人。
待到几个人没了影子,绿衫宫女如疯了般扑过去将那奄奄一息的青衫宫女抱到怀里,“青霜,青霜……”她带着哭音想要摇晃又不敢。
青衫宫女慢慢睁开眼睛,嘴张了张,却发不出声音。
“你说什么?”绿衫宫女贴近她的嘴边。
“我,我要去找娘娘了……”霜影终于吐出了一句话,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狠狠一咬,鲜血从嘴里汩汩流出。
“青霜!不要!……”绿梅尖叫着,拖着她徒劳地想要安慰她,“别这样,别这样,我去求陶妃娘娘,去求太医……青霜……”她哭叫着,死死地抱着那渐渐冰冷的身体。
好久好久,她慢慢抬起脸,泪痕斑驳,目光呆滞,喃喃着,“死了,都死了……娘娘,皇后娘娘……”
树后,凤非烟静静地看着,没有任何表情,而把住树干的指甲几乎掐入了树身,白嫩粗短的指头渗出血丝却不自知。
暗影死死地咬着唇,身体有些微微颤抖。
慢慢地,绿梅倒在了青霜的尸体旁。
凤非烟僵直地转身,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心头是一片茫然。她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截,恍然惊醒自己无意中走到了九曲桥,一眼看见杜锦平正依靠在玉石桥栏上意兴阑珊地看着水面。
那嬷嬷和几个宫女垂首站在一边。
凤非烟眯起眼,往远处看了眼,只见一素装女子正领着个宫女娉婷地往这边走来,她微微一笑,寒意森森。
杜锦平今儿心情实在不好,前几天夜里夜慕华因为噩梦想起了百里兰依,显然对她生了心思,若不是太忙肯定召了她侍寝,这让她心里很不痛快,更让她不痛快的是陶妃明里暗里的讥讽,一副幸灾乐祸的摸样。
由此,她恨百里兰依,更恨废后杜锦心,若不是她当年夺了夜慕华成了东华皇后,她怎么会屈居贵妃之位?
因此,她找了个缘由狠狠地惩罚了栖凰宫的那个宫女,既然主子不在了,做奴才的就得担当罪过不是?
正想着心思,一阵玉佩叮当作响,香风飒然,抬头却是清丽脱俗的百里兰依,她下意识地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倨傲地瞧着对方。
百里兰依因着凤凰签和童谣已经确信自己命至极贵,不日很可能就是这东华的新皇后,而当年杜锦心杜锦平压了自己亲姐的风头,致使皇妃与百里家无缘让百里家懊恼至今,这恨早就深了。
她撇过脸像是没有看到杜锦平的存在擦肩而过。
杜锦平瞪着她的背影几乎要咬碎了银牙,一个小小的妃子而已竟敢无视自己皇贵妃的权威,真是忍无可忍!她刚要发作,迎春轻扯了她的衣袖,小声道“娘娘您是千金之躯,犯不着和这般眼皮子浅的计较。”
杜锦平忍住了。
百里兰依走到桥头停了下来,两边的柳树垂下千万条绿色绸带,风起,如婀娜少女翩翩起舞,她回头瞥了眼还站在原地的杜锦平,唇角得意地弯起,鬓发上的金步摇晃了几晃。
大丫鬟云雀担心地道:“主子,这么做会不会惹怒皇贵妃?她毕竟……”
百里兰依哼了声,不以为然,道:“天下人都知道我百里兰依是皇上封的凤妃,杜锦平依仗的不过是旧时的情分,我就不信皇上有一天不腻了她。”说着话,随手摸上发髻不料却摸个空,“咿?我的步摇呢?”
云雀抬头,果然发髻上空空如也,这金步摇是甫一进宫夜慕华亲自赏的,上端像蝴蝶的双翅般舒展开,上面镶着精琢玉片花饰,珠玉串饰垂挂,她平日里最是喜欢。
云雀也慌了,四下里找找却不见踪影,提醒道:“主子是不是落在路上了?待奴婢回去找找。”
百里兰依心急,带着她急匆匆地顺着原路回去了,刚刚走到杜锦平的身后却被一道金光灼伤了眼,那金步摇正插在她的鬓发之上。
“好你个贵妃,竟然做些鸡鸣狗盗的事情!”百里兰依怒,抢步上前一把揪住她的衣袖。
杜锦平正准备移步被她一扯向旁边趔趄了下,亏得迎春扶住,她回过头看是百里兰依不由大怒,道:“百里兰依,你疯了?”
百里兰依瞪眼道:“你才疯了!你偷了我的金步摇还敢出口伤人?走,我们找皇上说理去!”
杜锦平几乎要气疯了,指着她道:“我何时见过你的金步摇?”
百里兰依一指她的发髻,“这明明白白不是?”
杜锦平一把拽下,仔细一看不由地一愣,这果然不是自己的东西,可是这东西怎得跑到自己的发髻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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