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房里,四五个丫鬟正围着杜锦荣上妆梳头换衣,她看着铜镜里眉目如画肤若凝脂的美人儿甚是满意,又看了看,觉得腮红尚有欠缺,便道:“拿胭脂来,用那新买的。”
“是!”丫鬟海棠捧了一个盒子,里面分成数个小格子,由浅渐重,颜色粉腻酥融看着便是上品。
杜锦荣亲自抹了一色胭脂在掌心揉开慢慢润在双颊上,果然添了几分颜色更显娇媚。
“小姐真美!”海棠陪着笑称赞着。
杜锦荣不禁得意。
两个丫鬟捧了深红色大袖礼服过来为她穿着,折腾了一番眼看着一切准备就绪,一行人便准备出门。
杜锦荣觉得脸上有点痒,皱眉轻挠了挠,哪知痒得更厉害了。
海棠瞧着瞪大了眼,说话有点结巴,“小姐,你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杜锦荣看着她们如见了鬼的模样心里一沉,推开她抢步走到铜镜前。
“啊!”一声尖利的叫声几乎震翻了整个东房!
大厅里宾客喝着茶水不时地将目光看向门的方向,已经有一盏茶的功夫了,杜锦荣还没有出现,有人面露不耐烦,还有人露出不屑之色,不过是小小的及笄礼而已仗着有皇上和贵妃撑腰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只不过偷眼看看坐在上位的夜慕华和杜锦平没人敢出声。
终于,在所有的人都要失去耐心的时候着盛装的杜锦荣在丫鬟的簇拥下姗姗而至,奇怪的是她脸上蒙着层轻纱。
众人都有些发愣,这是什么意思?
杜锦平也愣了,看向上官氏。
夜慕华来不过是给杜家一个颜面等了这许久早就不耐烦了,眸色一沉命令道:“杜锦荣,摘下面纱”!
杜锦荣颤了下求告地看向杜锦平,天知道她有多痛苦,那脸上似乎有千万只蚂蚁在爬,痒得让她心底发颤,几乎要让她发疯!可是,要她在众目睽睽之下露出那张不堪的脸还不如杀了她!
杜锦平察觉出不对劲,向夜慕华巧笑嫣然地,“皇上,您龙威太甚,吓着她了。”
夜慕华缓了脸色,这是及笄礼,对方不过是个尚青涩的少女,又是杜锦平的妹妹自己也犯不着这么声色俱厉。
杜尚瞧着忙起身告罪,“皇上息怒,小女无状,老臣待会儿一定好好教训她。”
瞪了杜锦荣一眼。
杜锦荣诺诺着往旁边退开,却不料一阵劲风从面前掠过,面纱霍然被掀开露出一张满是红点的脸!
众人都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只见那红点挨挨挤挤有的突出,有点露出一点脓头,还有的被抓烂了血糊糊地练成一片,简直是惨不忍睹。
“啊!鬼呀!”有胆小的尖叫着,甚至桌椅板凳有被带倒的声音。
杜锦平霍然起身,惊骇地,“你,你怎么变成这个摸样?”
“哇!……”杜锦荣捂住脸,一刹那她连死的心都有了!偏偏那痒更甚,她忍不住去抓,又是一片血印。
“小姐不要!”海棠一把抓住她的手。
上官氏几乎要晕过去。
夜慕华从开始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心里一阵恶心,拂袖而起,“起驾回宫!”
“皇上!……”杜锦平忙着去拉他,她本来借着这次及笄礼想要给杜锦荣指婚永定候,怎么会想到出了这么一出?本能地想要留住夜慕华有个转机。
夜慕华甩开她的手,径直走了。
她呆了呆忙不迭地追赶出去。
厅里的众人慌着跪倒一片,“恭送皇上!恭送贵妃娘娘!”待龙撵没了踪影再回头看着厅里,面面相觑,有惋惜的,有幸灾乐祸的,有强忍住心头欢喜的……真是人生众相。
大夫人勾起唇角,起身道:“贵府中既然有事,我等先走一步了。”
永定候母亲轻咳了声,起身告辞。
武安然贴近凤非烟小声道:“那么个丑八怪还做及笄礼?真是丢人!哎,我叫武安然,等以后有时间我找你玩儿。”
凤非烟忍不住想笑又憋住了,煞有其事地点头。
这时其他人也纷纷起身告辞。
杜尚铁青着脸,勉强带了分笑,拱手道:“家门不幸,杜某招待不周,敬请原谅!管家,送客!”
众人们连说不敢,不大工夫正厅里只剩下杜家的几个人,而丫鬟奴仆都战战兢兢地站远了些。
上官氏终于醒了过来,看着杜锦荣的脸又差点晕过去,“荣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太医!太医呢!快请太医来!”
一个婆子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而杜锦荣强忍住那奇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娘,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上官氏依仗的便是两个女儿,大女儿贵为贵妃,小女儿眼看着就要攀上一门好亲事,谁料到发生这般情况,不但亲事告吹,还惹怒了皇上,相信不到半盏茶的功夫,街头巷尾都会传着这件事!
她气怒攻心,指着海棠,“你这个贱蹄子!怎么谋害的小姐……”
海棠吓得腿一软跪了下去,“夫人,不管我事啊!”
“够了!”杜尚暴喝一声,“还嫌丢丑丢的不够吗?”他喘着粗气,一双眼睛里迸射出骇人的煞气,对管家喝着,“去,把二小姐房间里的东西都搜看一下,看看有什么不好的东西!”
他跌坐在太师椅上,看着海棠强压着怒气,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海棠哭,“老爷饶命,婢子不知,婢子伺候小姐梳妆打扮没有碰到什么……”
另外几个丫鬟也簌簌发抖,摇着头。
这时,婆子带着一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下气的老太医进来,“老爷,夫人,陈太医请来了!”
陈太医呼哧呼哧地喘气,花白的胡子被吹地一翘一翘的,“丞相,丞相大人……老朽……”
杜尚忙道:“王太医辛苦了,请看看小女得了何种疾病?”
陈太医坐到杜锦荣面前,一手搭脉,一手仔细看她的脸,这脸被毁的程度就是身为太医的他也不禁心惊。
他道:“从脉象上看,三小姐没有什么大碍,这脸,恐怕是涂了不干净的东西。”
管家正好将一摞子东西抱过来,海棠看了眼突然想起什么,指着那盒胭脂,“是胭脂!老爷,小姐就是涂了这盒胭脂……”
陈太医拿过来左右看看又闻闻,用手捻了些,然后肯定地道:“是这胭脂有问题!”
杜锦荣愕然道:“这是焕颜斋才上的新货,我喜欢便买了盒,怎么会?”
陈太医道:“这是藿麻,叶子和茎上长满小刺最是致人奇痒,而这盒胭脂里混入了它的粉末,毒性更是百倍。”他有些惋惜地看着杜锦荣的脸,“三小姐这脸……”
“能治好吗?”上官氏忙着问。
陈太医看着几个人期待的眼神将剩下的话吞进了肚子里,含糊地道:“嗯,嗯哪,应该,应该没问题,”从药盒里拿出一个瓶子,“这个是清心丸有止痒之用,你先用一粒,待会儿,我开些吃的药和抹的,先用段时间再看。”
“好好……”
杜尚看着陈太医出去,目光落在那盒胭脂上,脸色阴沉,道:“这盒胭脂是谁买的?又从谁的手里买的?”
杜锦荣吃了一粒清心丸,觉得那痒好了些,便回忆道:“前两天,胭脂快用完了,我带了海棠去买,店家说刚上了几款新的,我喜欢这个味道便买了。”
上官氏摇头,道:“焕颜斋是上官家的产业,怎么可能?”
杜尚瞪了她一眼,冷笑道:“上官家不会,可别人会!你再想想当时有什么特别的?”
杜锦荣恍然道:“我想起来了,当时我看上了这一款,可伙计说是陶二小姐订下了。”
“陶二小姐?”杜尚皱眉,他记得这是陶妃的嫡亲妹子。
陶妃的父亲是官至一品的镶虎将军陶常生有从龙之功,如果说自己是东华文臣之首,那陶常生便是武官之领袖,就是皇上也假以颜色。
上官氏也想起陶二小姐是何人物,变了脸色,恨道:“陶妃在宫里一直和平儿不和,想必就是她动的手脚,真是太过于歹毒!”
杜锦荣经她提醒,也越想越觉得可疑,“我也觉得奇怪,本来想要和她谈谈价钱,她倒是爽快,说既然我喜欢便送了我便是。爹,”她愤恨地,“一定是她!是她在胭脂里下了毒,想要我出丑!爹,你一定要为我报仇!”
杜尚止住她,不去看她面目可憎的脸,道:“好了好了,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先回你自己的房间去,好好地休养,把脸治好才是正事。”
杜锦荣不甘心地答应着,捡了面纱蒙上由海棠扶着回去了。
上官氏道:“老爷,你想怎么做?这口气妾身可咽不下去!”
杜尚皱眉,“你能如何?不要说我们没有证据,就是有,陶妃的后面可是镶虎将军,绝不可轻举妄动!”
上官氏不满地,“老爷这是怕什么呢?平儿是贵妃,她不过是个普通妃子,更何况皇上一直宠爱贵妃,若真是如此,闹得金殿我们也不怕她!”
“闭嘴!”杜尚喝了声,背负着双手来回踱了几步,扬声道:“随禄!”
一个灰衣人应声而至,“相爷有什么吩咐?”
杜尚道:“把这件事传给贵妃娘娘,请她定夺。”
“是。”随禄转身即逝。
杜尚瞪了上官氏一眼,“记着,不要轻举妄动!”
上官氏诺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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