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锦平犹豫再三终于跨进了摇月宫。
陶妃的贴身大宫女桃红屈膝万福,“贵妃娘娘。”
“你家主子呢?”杜锦平和气地问。
“主子刚刚起来,正在用膳呢,贵妃娘娘请。”
杜锦平进了大殿,只见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果然不负摇月宫之名。中间以一道珍珠为帘,里面隐约有一素装佳人坐在桌边,旁边站着个嬷嬷一边布菜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杜锦平将嫉恨压在心底,撩开帘子笑眯眯地道:“妹妹才起身?我倒是来得早了。”
陶妃早就听到了动静不动声色地坐在那,皱眉道:“哎呀,原来是姐姐呀,哎呦!我的腰昨儿被闪了,嬷嬷,给我揉揉。”
“是,娘娘。”那嬷嬷忙俯身去揉她的后腰。
陶妃歉意地,“姐姐,真是对不住了,妹妹不能给你见礼了。”
杜锦平笑得风轻云淡,关心地道:“这头三个月里是最要当心的,要不,去宣个太医看看?”
陶妃道:“用不着那么麻烦,太医说了是这孩子太会闹腾,还说但凡是男胎都是这样。”
杜锦平差点吐出血来,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就能看出男女?表面上她笑微微地,“是吗?那妹妹更有当心身子了。”
陶妃仿佛刚刚注意到她还站着,呀了声,道:“瞧我这个记性!桃红,快给娘娘看座。”
桃红搬来绣凳,请杜锦平坐下,习惯地去沏了茶端来。
陶妃瞧了她一眼,笑道:“本来该请贵妃娘娘喝杯清茶,只是,娘娘现在的身子不比以前,若是被有心人钻了空,妹妹我也说不清楚不是,所以,请娘娘恕罪。”
桃红将茶又端了回去。
杜锦平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下不得,脸上带了笑,道:“瞧你说的!”随意地理了理百褶裙,正色道:“今儿我来打扰妹妹是有件事要和妹妹说清楚。”
陶妃眉尖挑了下,“姐姐请说。”
杜锦平深吸了口气,道:“是关于陶二小姐落马的事,父亲给我递了信说只是场误会,都是小孩儿心性争强好胜是在所难免的,还请妹妹不要放在心上。”
这时,一个小宫女低着头,悄没声地端了碗参茶过来。
桃红接过递给了陶妃。
陶妃端起参茶抿了口,慢慢地道:“是么?我怎么听说若不是永安候及时出手,我家妹子恐怕就得天人永隔了?”
杜锦平一窒,强笑道:“哪有那么严重?”
“哼!”陶妃将茶杯往桌子上一放,变了脸色,道:“真相到底如何,杜三小姐最是清楚!既然姐姐来说这件事,我也索性将话说个明白,我陶家忠心为君,循矩蹈规从不在背后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倒是杜三小姐,手段够狠,真是有乃母之风!”
“你!”杜锦平霍然起身,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陶妃针锋相对,道:“我又怎样?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这次是我陶家福厚不但保住了妹子,更是求得了一桩好姻缘。哼,若是我妹子有什么闪失,杜锦荣就得给她陪葬!倒不像你,”她唇角含着讥讽,“废后死了,杜家再送个女儿,横竖保住富贵就好。”笑了笑,她压低了声音,“我倒是奇怪,废后是罪有应得,她那母亲和弟弟又有何错?听说死得极为凄惨,姐姐,你不觉得下手的人太没有人性了吗?”
杜锦平踉跄了一步险些跌倒幸亏迎春扶了她一把。她当年设计杜锦心惨死又指使上官氏害死了那对母子,虽然畅快至极但是每当夜深人静时蓦然想起总是心惊胆战,而杜锦心临死时那含着滔天恨意的眼睛更是让她寝食难安!
她勉强控制住自己不让恐慌显露,指着陶妃恨声道:“陶新月,我诚心与你交好,你反而出言不逊,你,你……”她站直身子高傲地抬起下巴,目光扫过她的小腹,“你不过是个妃子而已,怎么也越不过我去!就是生了龙子如何?终究在我的儿子之下!”
陶妃脸色变了变。
杜锦平索性撕破了脸,冷笑道:“再说了,到时候能不能生下来还是个未知数呢!”说完也不看她的脸色变化,径直甩了袖子往殿外走。
身后的珠帘被大力甩掼发出激烈的碰撞声。
陶妃瞪着她的背影身子气得身子发抖,“杜锦平,你太嚣张了!”
桃红忙扶住她劝慰道:“娘娘不要生气,若是惊了肚子里的小主子就不好了。”
陶妃抓过那茶又大大地喝了口,喘了口气,稍稍平息了下愤怒,恨恨地道:“真是气死我了,哎呦!”她肚角陡然一阵抽痛。
“娘娘!您怎么了?……”桃红吓得变了脸色,嬷嬷和侍候的几个宫女也吓坏了。
“我,我肚子疼……”陶妃捂住肚子,断断续续地说着,脸色煞白。
嬷嬷手足无措,“娘娘,您不要吓我!快,来人,去请太医!……还有,去请皇上!……”摇月宫一片人仰马翻。
等到夜慕华闻讯赶过来,陶妃已经躺在床上安静下来,桃红和宫女忙着给他请安,“参见皇上!”
夜慕华顾不得她们,径直到了床前握住她的手,道:“爱妃,你这是怎么了?”
陶妃眼圈一红,落下泪来,“皇上,臣妾差点就看不到您了,还有我的孩子……”她又是害怕又是委屈,嘤嘤地哭了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夜慕华拧眉,在他心目中陶妃虽然有时任性了些,但还是识大体的,更何况身后有陶家,又怀了龙种,自然格外看重些。
“回禀皇上,是,是贵妃娘娘……”桃红战战兢兢地道。
“她?”夜慕华眉头皱得更紧,忍着性子将她的话听完,特别是听到“……到时候能不能生下来还是个未知数呢!……”不禁大怒,喝道:“真是胆大妄为!”
陶妃梨花带雨般,“皇上,臣妾好怕,”她捂住肚子,“这是臣妾和皇上的孩子啊!臣妾想着就睡不着……”
夜慕华脸色阴沉,道:“宣旨,杜氏善妒,言悖,罚抄经书十卷为陶妃肚里的孩子祈福!”
陶妃泪莹莹的眸底闪过丝喜色。
********杜锦平气冲冲地回到了起云宫,还没有坐稳便听到陶妃动了胎气的事,先是一喜再就是一惊,只怕招惹上什么事。正纠结间,王公公尖细的声音响起,“贵妃杜氏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贵妃杜氏恃宠而骄,眦睚必报……然念其侍寝有功不予追究,小惩大诫以示效尤!……钦此!”
噼噼啪啪一通下来,杜锦平气得发晕,忍住气接旨叩拜,然后示意迎春取了一锭金子亲自塞到他的手里,笑道:“我知错了,还请公公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
王公公掂了掂,脸上笑开了花,道:“这宫里只有您和陶妃娘娘怀有龙种,皇上都是看重的,只是有时候看在永安候的面上还得有个轻重不是?娘娘,您是聪明人,奴才就不多说了。来人呀,把经书给贵妃搬进来。”
从殿外走进几个太监将几大摞的经书搁在地上,低头退出。
王公公道:“这是皇上赏给娘娘的,娘娘千万记得要静心凝神,一切以龙种为重才是。”说完,一甩拂尘出去了。
杜锦平脸色阴沉至极,紧咬银牙,这个陶新月竟然敢在皇上面前耍小心眼儿,哼,陶家自以为将永安候收入了掌中,只怕消受不起!陶新月,咱们走着瞧!
想到这,她睨了眼那高高摞起的经书,火气平了不少,吩咐迎春,“既然是皇上赏的都搁起来本宫慢慢看,小心点别碰坏了。”
迎春指挥小宫女正搬着,“啧啧啧!这是做什么呢?”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从殿门外跨进一个千娇百媚的宫装女子。
杜锦平沉了脸,“百里兰依?”她可没有忘记自己封后被阻是百里家捣的鬼。
百里兰依笑得眉眼弯弯,道:“贵妃娘娘万福,我听说陶妃娘娘动了胎气便过来看看,想着贵妃娘娘也在附近便来拜访。”她瞪大眼睛看着那经书,满脸的诧异,“哎呀,这莫不是皇上赏的?也是,这宫里就您和陶妃娘娘怀了龙种,皇上自然要看重的。我刚才过去正瞧着皇上赏了不少人参和燕窝说是要给陶妃娘娘好好补补,真是让我羡慕啊!”
杜锦平的绢子几乎要被绞烂了,冷笑道:“无论是雷霆雨露都是皇上的恩宠,倒是你,听说至今皇上还没有招你侍寝?真是可惜了,”她上下打量她一眼,冷嘲热讽地,“费尽了心思进宫又如何?皇上都不屑碰你!想当年,百里兰芷比你容貌才气都强得多了,还不是没见着皇上的面?”
当年,百里兰芷没能入宫的事一直是百里家的痛脚,也是深恨杜家的原因。如果不是百里兰依抽得了凤凰签和童谣之事,即使入宫也不过是个普通嫔妃,远远越不过杜家和陶家去。
甚至于直到现在,夜慕华还没有招她侍寝,这是她羞于出口的事情却被杜锦平捅破。她涨红了脸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杜锦平心头的怨怼平了许多,道:“本宫身子乏了,得休息一会儿,凤妃慢走,不送。”由着嬷嬷扶着,一手抚着小腹慢吞吞地往里面去了。
百里兰依站在原地,目光几乎淬了毒。
而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百里君临背负着手漫漫望向摇月宫的方向,眸色幽冷,神色莫测。
斩星躬身道:“回禀主子,都妥了。”
他淡淡地嗯了声,一副了然的神情。
风起,叶动,四周一片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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