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佳节是与民同乐的日子,有男子的赛船活动和女子的斗诗会,最是引人注目。
一大早,贯穿东华京城的玉带河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如撒了无数片碎金,岸边人声鼎沸。
临河搭起一座高高的看台,左右各有几个附看台,分别供帝后和官员观看。十丈之内御林军步步设岗,刀戟林立。
十多名鼓手于主看台中间一字排开,叉开双腿手持鼓槌,蓄势待发。
参赛的船只早就在河道上游排好,船的形体狭而长,两头高高翘起,船身绘着朱红颜色长线,看着又精致又轻巧。
每只船上两名赛手自己组合,分别坐于船头和船尾,永安候和百里君临便是其中的一对,两人都是好相貌,气质超凡,看得人心荡神驰,甚至有的女子将手绢和鲜花都抛了过去,河面上如撒了场花雨。
永安候唇边含笑,踌躇满志,他看了百里君临一眼,道:“世子有几分胜算?”
百里君临漫漫地往临近的一座茶楼看了眼,道:“十分。”
“好!”永安候笑,“有胆气!”
百里君临不置可否。
这时,鼓点骤然响起,如千军万马铁蹄铮铮,又如春雷滚过。“走!”永安候大喝一声,两人心意相通,双臂同时用力,小船如离弦之箭射了出去。
与此同时,几十只赛船竞相出发你追我赶好不热闹!
茶楼上小姐们之间的斗诗会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凤非烟年龄小,心里又念着百里君临便爬了窗子往外面眺望。
赛程已经进行了一半,百里君临和永安候的赛船遥遥领先。鼓点更急,人们跳着脚喊着甚至有人在岸上追着船儿跑。
突然,百里君临手一空,船桨竟然断了一截,赛船去势骤减。
后面一只赛船赶了上来,从两人身边擦过,其中一名赛手龇牙一笑,得意洋洋。
永安候瞪着那船,怒不可遏,道:“是杜家的!”看着百里君临手里断了一截的船桨吸了口气,“有人使诈?”
百里君临镇定自若,双臂翻飞,断桨如车轮般在水里滚动水花翻腾。
永安候眼中闪过丝惊色,咬牙用力。
赛船的速度比以前更快飞一般地向前冲去,须臾功夫便追上了那只赛船在对方惊怒的目光中冲向了终点!
岸上先是静默,骤然间欢声雷动!“赢了!赢了!……好厉害!……”
永安候瘫了般倒在船板上,仰面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向百里君临伸出手,大声道:“本侯何其有幸能与世子同船同心协力!好样的!好样的!”
百里君临唇角勾了勾,下意识地看向凤非烟的方向。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那清凌凌的眸子里是关切是欢喜,还有崇拜!那如玉琢般的脸儿绽开,微微一笑,刹那间,阳光也失去了颜色,眼前唯有那花儿般的笑脸。心头蓦然软成了一滩春水,唇角微挑,露出一丝笑意。
凤非烟本来也被急出了一身汗,见两人终于取胜才长出了口气,蓦然间,清清楚楚地看着他唇角的笑意,眼前一晕,揉了揉眼,再去看,却只能看到那挺拔的背影,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身边突然响起一个如释重负的声音,“终于赢了呢!”却是一脸关切的陶二小姐。
从她所掌握的情况来看,这陶二小姐本性纯善是个可交之人,更何况她是永安候的未来夫人?
她眨眨眼,道:“小侯爷好厉害!真的赢了,陶姐姐,你喜不喜欢?”
陶二小姐脸红了,啐了她一口,“小孩子家懂什么?”
杨絮心无城府,笑道:“百里世子也夺了头筹,烟儿你喜不喜欢?”
凤非烟歪头,“当然喜欢了!”
“没个规矩的!”陶二小姐刮了下她的脸,笑着,其他的小姐们也笑了起来。
谢婉莹袖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轻声慢语地道:“今儿是斗诗会,众位小姐都做了诗,凤家妹妹,你可有什么好的诗文?”
凤非烟当日在上元宴上不仅凭着和百里君临合奏一曲而成名,她当日吟唱的惜春词也被人竞相抄唱,轰动一时。
她这么一说,有不少人都看着凤非烟,一位小姐抿唇笑道:“谢小姐不说我们倒忘了,这儿还有个神童呢!”
“是呀,是呀,神童不如再做一首如何?”几个人纷纷附和。
武安然瞪了她们一眼,也带了几分期待地看着凤非烟。
谢婉莹漫漫向远处看了眼,道:“凤家妹妹不妨就以这赛船为题吧,我们都洗耳恭听呢。”
不知怎的,凤非烟很是反感她那清高矜持的摸样,瞪着明亮的大眼睛,道:“先生说还有几日我才能读完大学中庸,平日里也不太关心我作诗,我害怕做的不好,你们笑话我。”
武安然道:“不怕,做得不好,有我呢,谁也不敢笑话小凤儿。”
杨絮点头,“嗯。”
凤非烟挠挠头,道“陶姐姐,我的字写的不好,你帮我写好不好?”
陶二小姐欣然提笔。
凤非烟皱眉走了几步,出口道:“落日吹箫管,清池发棹歌。
船争先后渡,岸激去来波。
水叶藏鱼鸟,林花间绮罗。
踟蹰仙女处,犹似望天河。”
她的声音尚带着稚嫩,清脆如珠落于盘字字清楚动听,字字珠玑。待她停住了口,众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好诗!”有人突然高声称赞。
“真的呀,真的是她做的吗?”
“真是好诗啊!神童!果然是神童!……”……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无论是嫉妒还是仰慕,赞叹声一片。
外面走进一个宫女,微一万福,笑道:“想必是哪位小姐得了好诗,皇上那正念着呢,不妨交给婢子送过去可好?”
陶二小姐是真心喜欢,将那首诗递给她道:“这是凤家小姐的新作,你去呈给皇上和娘娘看看。”
那宫女应了捧着去了。
武安然和杨絮拉着凤非烟欢喜异常,“我就知道小凤儿最是厉害的!”
凤非烟脸颊微红,萌态可掬,惹得有人善意地笑出声,还有几个小姐过来表示友好。
谢婉莹脸上带着笑,只是嘴角勾起的弧度有些僵。
这时听到外面一阵脚步声,守着外面的一个小宫女探头进来,满脸的激动,“永安候和百里世子来了!”
众人一愣,继而哄然,这永安候可是东华少女梦中的偶像,而百里君临虽然年纪小也是个风华崭露的天才。
大家你推我搡一会儿便安静下来,表现出大家闺秀最为端庄优雅的一面。
果然,意气风发的永安候和始终如玉雕般的百里君临踏进门,后面跟着两名小太监,手里的金丝红漆盘里放着两个香囊,以金银线绞缠刺绣,图像精致,针眼细密,下面缀着璎珞流苏,更添了几分富贵风流。
这是东华技法最高超的绣娘所绣,千金难得一件,平日除了皇室所需根本不为外用。这次赛船比赛仅以这一对香囊作为彩头,比之黄金白银更让人心动。
众人的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这两人和香囊,忐忑激动还有紧张。
永安候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扫了眼,微微一笑,取了其中一个稳稳地走到陶二小姐面前,道:“陶二小姐。”
陶二小姐从他出现便是心跳如擂,纵然两人已经有了媒妁之约不过在这大众广庭之下还是有些羞涩。
她低垂螓首,白嫩的耳朵上都染上了层胭脂,低低地道了声,“新眉见过小侯爷。”
永安候笑而不语,抓起她的手将香囊轻轻放在她的手心,声音低沉柔和,“一点心意希望你喜欢。”
陶新眉握着那香囊,心里像是灌了蜜似的。
这边两人含情脉脉惹得不少人碎了一地的芳心,那边百里君临却淡定地看向凤非烟,向她招招手。
凤非烟有些迷糊,迈着小短腿跑过去,笑脸相迎,“世子哥哥,恭喜你哦!”
百里君临眉头动了动,将另一个香囊递给她,“给你的。”
“呃?”凤非烟一头黑线,有些摸不着头脑。
其他人也瞪大了眼睛,特别是谢婉莹那脸色微微发白,捏紧了手里的绢子,指尖泛白。
百里君临嘴角抽搐了下,冷冷地睨了凤非烟一眼转身便走。
永安候眼里闪过丝笑意,跟着出去了。
凤非烟低头看看香囊,又看看他倨傲的背影心里蓦然泛起丝说不出的感觉,她已经三世为人,情感上饱经沧桑,不再相信任何人。
这一世,她只想颠覆夜慕华的王权,为自己为母亲和弟弟还有敏俊报仇,从来没有想过再重新接受一段感情,毕竟对方只是个十岁的孩子而已。掩饰了眼底的落寞和悲怆,她做出惊喜的摸样,捏着那香囊看过来看过去,爱不释手。
武安然是个心粗的,再加上凤非烟太小,与百里君临又是同进同出关系不一般,没有往深处想,点了下她的脑门嗔道:“怎么,喜欢很了?我说你这世子哥哥对你倒是好。”
凤非烟理直气壮地,“因为他是我世子哥哥嘛!”
武安然噗嗤一笑,道:“知道知道,你的世子哥哥最好!”转脸调侃陶二小姐,“嫂子!”
陶二小姐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一跺脚就往外走。
正好那王太监迎面而来,笑容满面,道:“陶二小姐,凤家小姐,皇上宣见!”
于是两人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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