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起云宫杜锦平已经摔碎了三套骨瓷茶具了,描画精致的脸扭曲着,眸子里怒火燃烧着。
“可恨!可恨!”
伺候的人都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边低着头恨不得消失,自从封后被压后,贵妃的脾气越来越火爆,前几日,就是一向得她信任的迎春也受了罚。
钱公公弓着腰走近小心翼翼地,“主子,相爷给您捎了话。”
“说!”杜锦平喘着气坐在贵妃椅上。
钱公公迟疑了下,将嘴凑近小声叽咕了句便识相地往旁边退开。
“陶新月!”杜锦平咬牙切齿,那字从齿缝里迸出,吓得下人一个哆嗦。
她想摔东西却没摸到,再看看狼藉的地面,喘着粗气。
钱公公偷眼瞄了瞄,道:“相爷这么一说,奴才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前些时候,娘娘去御书房看望皇上,不大会儿陶妃也到了,不过被奴才拦了下来。奴才想着,是不是因为这事她心里怀恨,是在三小姐身上给娘娘不痛快?”
杜锦平冷笑,“就她那点伎俩也出来丢人现眼?哼,这笔账本宫记下了,总有一天本宫让她悔不当初!”
钱公公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杜锦平揉着额头,疲倦地道:“能怎么办?只能暂且忍着,不过,这么一来三小姐的婚事恐怕就难了,本宫本来想着借着皇上的手给她指门好亲事,却想不到……唉,只怕这事已经传得不堪了。”她叹气,又想着夜慕华那阴冷的脸色,心里恨陶妃更甚。
她的担心没有错,果然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杜家三小姐模样奇丑的传闻便像风一样在东华卷起一阵风。直到多年后,有母亲吓唬不听话的孩子还说,“还闹!再闹长大就让你娶杜家三小姐!”孩子戛然而止。
********君氏茶楼的后院,院子颇大,假山嶙峋,花木扶疏,廊檐下还有韬环彩架百鸟,宛如一副秀丽雅致的山水图画。
斩星撩开水晶帘子,百里君临正立在书桌前认真地写着,长长的睫毛微卷,挺直的鼻,薄薄的唇,仅从侧面看那份俊美刚毅便让人心神震颤。
他不抬头,淡淡地,声音如寒九冰凌,道:“查得怎么样了?”
斩星垂头道:“回禀小主子,属下查过及笄礼上表小姐那个丫鬟曾经出现在杜三小姐的房间。”
百里君临的手顿了下,道:“这么说,杜三小姐的脸是她做的手脚?”
斩星额头有些冒汗,道:“是,属下无能没有看清她是如何动的手脚,不过,属下伏在梁上亲眼见是那叫暗影的丫鬟用内力掀开了杜三小姐的面纱。”
“有意思。”百里君临顿住笔。
他想起凤凰签,想起那首童谣,想起在皇宫凤非烟在废后宫里看向杜锦平的眼神,他看得清楚,她眼里是蚀骨的恨意,后来杜锦平和百里兰依发生纠葛也是她暗地里动的手脚。
她一心将百里家推到风尖浪顶,对杜家是毫不掩饰的恨意将所有的人玩弄于手掌间,步步筹谋,步步为营。她不过是个五岁的女娃子,顶着神童之名却做着匪夷所思的事!
百里君临眼前似乎出现了凤非烟那双如水晶葡萄般的明眸,七分狡黠三分娇憨,更多的却是看不清的幽冷。
斩星道:“杜家正在查那盒胭脂的由来,据说是陶二小姐相送。”
百里君临默然片刻,轻描淡写地,“既然是陶二小姐便是她吧,杜家需要的证据务必都提供给他。”
“是!”斩星躬身退下。
百里君临提笔运力,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地在洁白的信笺上写下了“凤非烟”三个字,在那烟字的最后一笔上顿住。
********这几天凤非烟每天都是笑眯眯的,连带着身边的人心情也好。
长出了口气,她站起身伸个懒腰,“好了,大功告成!”
暗影瞧她手里盒子里的两粒黑乎乎的药丸,疑惑地道:“小姐,这是什么?”
凤非烟眯眼,狡黠地,“这个么,是我送给凤妃娘娘的礼物。”
暗影若有所悟地点头。
第二天和百里君临一起上太学,凤非烟老是觉得对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自己的脸,让她有些忐忑,摸摸脸不知道哪里有什么问题。
百里君临咳了声,道:“听说杜家三小姐是个丑八怪?”
凤非烟点头,“嗯,好丑好丑!世子哥哥如果看到肯定会吓死!”她拍拍胸口心有余悸,“我现在想起来还心跳得厉害。”
百里君临不动声色地,“听说,是一盒胭脂惹的事,说是陶家二小姐送的。”
凤非烟转了转眼珠,笑,“嘿嘿……可惜了,可惜了……”
百里君临绷着嘴角,淡淡地哼了声转过脸不再说话。
凤非烟松了口气。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休息,凤非烟揣着那两粒药丸直奔百里兰依的引桐宫,因为她的神童之名加上她聪明可爱讨人喜欢,这皇宫上下都被她哄得开心,进出是来去自如。
引桐宫名副其实,门前是几株*的梧桐树,嫩叶如新生的巴掌般片片迭连,中午的阳光透过缝隙洒落下来。
云雀看到凤非烟笑着行礼,“表小姐来了?”
凤非烟仰脸,露出碎米牙,“云雀姐姐,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云雀捏了下她的脸,笑,“表小姐就是讨人喜欢,”略弯腰低声道:“表小姐小心点,娘娘心情不太好。”
凤非烟了然,据她所知,百里兰依入宫月余却一直没有侍寝,这固然是夜慕华对她不曾真正上心,也说明杜锦平的手段高超。
地位、皇宠,应该是宫里每个女人的向往,更何况百里兰依一直以自己的不凡自居,她怎么能没有怨怼呢?当然只要有怨怼,常人不敢想的她敢想,不敢做的她也敢做,这就是自己的机会。
凤非烟想到这,脸上的笑更加灿烂甜蜜,进了大殿,迎面一折一人高两人宽有余的青花缠枝翠玉落地屏,重重纱帐摇曳着,一派富贵奢华。
百里兰依支着肘侧卧在窗下的软榻上,从百喜格子漏下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半明半暗,五官精美,眉间淡淡的轻愁,倒有几分动人。
“娘娘!”凤非烟脆生生地叫了声。
百里兰依睁开眼,眉头微不可见地轻蹙了下。对于她来说,母亲和姐姐才是这百里府的主人,就是百里君临也是可有可无的,更不用说柔弱的三夫人和这个拖油瓶。
以前,她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凤非烟,即使知道她差点溺水而亡也不过挑了下眉,淡淡地哦了声。而在上元宴上,这个奶娃子突然大放异彩,得了皇上的青眼和父亲的看重,就是像冰山般的百里君临也假以颜色,这让她惊讶,隐隐还有丝嫉妒。还好,不过是个孩子不足以构成威胁。
她想起几天前父亲语重心长的话,“你如今封妃,日后维系着百里家的百年荣辱,要处处小心谨慎不能有丝毫差错,还有,凤家这个小丫头不是个凡数,有时不妨听听她的意见,对你大有好处。”
她露出笑脸,坐起身子,云雀将她后面垫上迎枕,她道:“烟儿,你怎么来了?”
凤非烟迈着小短腿爬到她面前的绣凳上,眨巴着眼睛看着她,“烟儿来看看娘娘,您是不是病了?”
百里兰依道:“不是,有些乏。”
凤非烟向她眨眨眼。
百里兰依微皱眉,摆手让云雀出去。
大殿里只剩下两人,凤非烟微笑道:“娘娘的病,烟儿能治。”她微歪头,“娘娘是不是因为皇上而烦恼?”
百里兰依盯着她没有说话。
凤非烟淡定,虽然脸孔稚嫩,那语气却沉凝,道:“娘娘抽得了凤凰签,又有童谣为证,日后这东华皇后可能就会落定于百里家,但是娘娘以为杜家和陶家会坐以待毙么?”
“你,你说该怎样?”百里兰依微前倾,抓紧了衣襟,迫切地看着她,完全忘了自己所面对的不过是个五岁奶娃子。
凤非烟挑眉,笑语嫣然,“先发制人,永绝后患!”
百里兰依倒吸口凉气。
凤非烟不急不慢地掏出那包紧的药丸递给她,道:“这是绝育丸,如果娘娘敢,不妨拼一拼。若是杜贵妃和陶妃都生不出孩子,放眼宫里还有谁的家世和容色能登上那个位置?更何况有箴言在前?”
百里兰依先是震惊再就是不可思议,这不过是个粉妆玉琢的孩子,眼睛明亮清澈,嘴角微勾总是甜甜的笑,任谁也想不到这锦玉般的表面下竟然是一颗玲珑剔透更是狠绝的心。
如果不是因为她是神童,不是因为父亲的叮嘱,她以为自己遇到了妖怪!慢慢地,她往后靠了靠,道:“你怎么会有这个?谁告诉你可以这么做?”
凤非烟道:“你信我,我不会害你,反而是帮你。至于这药,我曾经听三夫人说过,说是很多年前夫人曾经赏给她和二夫人。”
“你!”百里兰依脸如死灰瞪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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