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锦平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正乾宫,一殿的宫女太监围堵不及。
“皇上!我要见皇上!”她鬓发散落,衣袍上还染了不少污渍,一脸的张皇失措。
“大胆!”王公公堵着她,脸色难看,“杜贵妃你竟敢不经宣召私闯正乾宫,该当何罪?”
“啪!”一声脆响,杜锦平面目狰狞,“你这个阉奴竟敢三番两次阻拦本宫,难道是不要命了?滚开!”
王公公脸如猪肝色,嘴角抽了抽让开了。
夜慕华正蹙眉翻看着一卷奏折,闻声抬起头,脸色不虞,道:“杜锦平你这是做什么?”
杜锦平见到他心口陡然一松,张了张嘴,泪水滚落,“皇上,臣妾看到废后……”
夜慕华心神一震,挥手摒退宫女,恶狠狠地盯着她,道:“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杜锦平被吓得六神无主,上前扯住他的袖子,慌不迭地,“皇上,臣妾看到了废后在栖凰宫……”生怕他不相信,“是真的,臣妾亲眼所见,皇上不信可以召见钱公公他们,他们都看到了呀!”她打着寒战,“她满脸都是血,嘴张着没有舌头……”
“够了!”夜慕华哗啦一声将案几上的奏折扫落在地,“大胆杜锦平你妖言惑众,该当何罪?来人!”
王公公应声而至。
夜慕华冷着脸睨着呆愣愣的杜锦平油然而生一股厌恶,道:“杜氏无状,遣她回宫,没有朕的旨意不许出宫一步!”
“是,奴才醒的。”王公公也不顾杜锦平惊怒交加的样子,挥手过来两个小太监拖着杜锦平便往外走。
“皇上!臣妾说的是真的呀!皇上……”杜锦平嘤嘤哭着却不敢再坚持。
眼看她被拖走,夜慕华恨恨地踢了脚案几,案几倾倒,朱红色的御笔滚落正掉在一份半开的奏折上。
上面密密麻麻几行小字:西陵屡次来犯,蛰胜即返,关、柳二将疲不堪言,加之粮草不足,步步维艰……
他恨恨地啐了口。
西陵在这四国中算是个强国,民风彪悍,骁勇善战,当年废后在时利用其国中夺嫡之争与西陵国主达成了协议,保证了这几年来边关安稳。想不到如今又故态重萌,扰得不得安生。
他不禁揉着额头,废后,纵然她死了,却依然不停地提醒她曾经的存在,让他痛恨却又无奈!
栖凰宫闹鬼的事他也听过,使了人去查看却一无所获,午夜梦醒,他想起废后当年的死状心头不免有种惊悚感。
“来人!”他阴沉着脸,一字一句地道:“传朕旨意,命司天监使人做法用桃木封死废后棺木,朕要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遵旨!”
杜锦平自从那夜去了栖凰宫后精神便一直恍恍惚惚的,每天夜里总是梦到废后拉着鲜血淋淋的先太子站在自己的面前,那透着蚀骨恨意的眼眸,那阴测测的笑容让她胆战心惊,夜不能寐,人也逐渐消瘦下来,唯有那肚子在一天天地鼓起。
至于,夜慕华再也没有踏入起云宫一步,她想,若不是她肚子里这个孩子,恐怕早就被迁到了冷宫自生自灭,她想不到当年废后的遭遇竟然会在自己的身上重演!
她恨,她怨,却生生地忍着。
这一天陈太医给她搭过脉后叮嘱了几句又开了几幅药便告辞出来了。
过了九曲桥迎面来了百里兰依和云雀,他脚步顿了顿,垂头立在一边。
百里兰依瞧了他两眼,微微一笑,道:“陈太医这是刚刚从杜贵妃那里过来?”
“回娘娘,是。”
百里兰依道:“贵妃的身体如何了?听说老是胎像不稳,真是让人担心。”
陈太医慢慢抬头对上她的目光,目光闪烁,道:“贵妃娘娘的身体确实不太好,得慢慢调养,不过,为医者只能尽人力,然人力不能定天,至于是否能平安,老臣也不敢保证。”
百里兰依嫣然一笑,道:“正是呢,太医尽力吧,无论如何,我想贵妃是个明白人不会怪罪你的,就是本妃也感谢不尽呢!”
“老臣不敢。”陈太医低了头,躬身去了。
百里兰依看着他微微佝偻的背影,又看看起云宫的方向,自得地一笑,甩了甩帕子,道:“走吧,这宫里还真是不太平。”
转眼间到了七月份,天气溽热难消,这一天赶上了乞巧节。
因为这段时间边疆的奏折像雪片样地飞过来,夜慕华的脸色也愈加不好看,所以到了晚间,各宫妃子都只是简单地在各自的庭院里摆一张供桌,上面放着一个小香炉,旁边摆放着茶、酒、水果、五子(桂圆、红枣、榛子、花生,瓜子)等,于案前焚香礼拜朝着织女星座,默念自己的心事。
夜慕华烦躁地将一章奏折甩到一边,仰靠在龙椅上闭起了眼睛。
王公公小心地将奏折拾起放回原位,觑着他的脸色,赔笑道:“皇上这几日通宵达旦不辞劳苦,奴才看着都心疼,不如出去走走,也散散心不是?”
夜慕华长吁了口气,点头,道:“就你陪着朕,走走便好。”
王公公欢喜地应着一路陪着他出了正乾殿往后花园的方向走。
此时,月色如水般倾泻而下,花影摇曳,水荇空明,空气中除了不知名的花香还挟着一股子檀香的香味。
夜慕华皱眉道:“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么多焚香的?”
王公公道:“回皇上,今儿是乞巧节,各宫的主子娘娘想必在拜织女娘娘呢。”
“哦!”夜慕华恍然,走了一截,忽而听到有悠扬的琴声,委婉连绵,犹如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缓缓流淌着。
夜慕华心头一动循声而去。
王公公目光闪了闪紧跟了上去。
一处玉兰花树下,一个素衣女子正随着琴声蹁跹起舞,她衣袖舞动,似有无数花瓣飘飘荡荡的凌空而下,一瓣瓣,一片片,牵着缕缕的清香,如月中仙子逶迤而来。
一曲终了,夜慕华忍不住击掌道:“好舞好曲!”
女子一愣,回过身忙款款拜倒,“妾百里氏叩见皇上,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请皇上恕罪。”
夜慕华心情愉悦,道:“原来是凤妃,若不是朕随意到此哪能看到如此妙人妙舞?无罪,无罪。”说着,虚扶了一把,正好百里兰依抬脸,如玉的肌肤在月光下泛着莹莹的光泽,那双如烟的水眸欲语还休,含羞带怯,真正是个美人儿。
当时夜慕华纳百里兰依入宫最大的原因便是因为凤凰签和童谣,而那时与杜锦平正在浓情蜜意,根本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如今在月下看美人几分朦胧几分飘渺,早就心荡神驰,顺势握了她的手揽入怀里,道:“爱妃这一舞真是倾城之姿啊!”
百里兰依费尽心思终于赢得了他的注意心里欣喜若狂,脸上却将又羞又喜表现得淋漓尽致,直勾得夜慕华心里火起。
王公公瞧着,适时地道:“夜露风冷,还是请皇上和凤妃娘娘移驾。”
夜慕华正有此意,携了百里兰依的手一路往寝宫去了。
百里兰依半倚在他的怀里目光一转与王公公对视了一眼,便迅速地移开。
寝宫里充斥着龙涎香的味道,朦胧的灯光,悬着鲛绡宝罗帐的沉香木阔床……
大殿外,王公公看了眼那紧闭的殿门嘴角浮上丝笑意,捏了捏袖笼里那一叠的银票心情非常地好。
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青石路上急匆匆地走来一个窈窕的身影,几个值夜的太监拦住了她,“哪个宫的?”
那宫女道:“小公公,婢子是起云宫的,请小公公行个方便,婢子要见皇上。”
几个小太监迟疑了下。
这时王公公走过去,神色冷淡,道:“原来是迎春姑娘,这么晚了,皇上已经歇了,你回去吧。”
迎春脸色微白,神情慌张,道:“王公公,麻烦您通禀一声,我家娘娘,我家娘娘想要见皇上……”
王公公脸色一沉,道:“放肆!你家娘娘要见皇上,皇上就得见她?哼,真是不知深浅!”他拂尘一甩,“撵了她去。”
“是。”两个小太监来推迎春。
迎春大急,放在平时她也不敢过来打扰夜慕华,只是半夜里杜锦平突然腹痛难忍,下身隐隐见了红,直把宫人吓得慌成一团,忙着去请太医。
然而,太医院里竟然没有一个人,若是急召必须有皇上的手谕,所以,她来求见夜慕华却想不到被拒之门外。
“皇上!”她挣脱小太监大声呼喊着,“贵妃娘娘不好了!请皇上快宣太医去看看吧!……皇上!皇上……”
王公公跳脚,怒道:“还不把她的嘴堵上!惊扰了圣驾该当何罪?!”
两个小太监急忙来堵她的嘴。
迎春挣扎着,不小心一下子跌倒在地,膝盖跪在硬冰冰的青石地面上钻心的痛,双手被反钳住,堵了破布的嘴不能说话,恨恨地瞪着王公公。
王公公冷笑道:“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给我掌嘴!直到她不说话为止!”
噼噼啪啪地左右开弓,迎春的脸不多时便被打得红肿不堪,眼前直冒金星。
王公公示意给她掏出破布,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跪着!咱家什么时候让你起来再起来!”
迎春嘴肿得不能说话,看着对方狠厉的目光噤若寒蝉,低着头老老实实地跪着。
王公公满意地哼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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